第99章

异色瞳, 三股辫,脸上是缝合线,和人非常相像又一点都不像的咒灵百无聊赖地坐在原地等待。

当诺德再次出现时, 他像只鱼一样一下翻身站起来:“啊,你回来啦——我等好久!”

完全不问对方的去向。

人类也没有解释的打算。

咒灵和咒术师之间会是什么关系——?

等一下, 不对吗, 因为——诺德·弗雷姆,是个魔术师啊。

说到底, 为什么明明是魔术师却要插手咒术界的事情啊?和他根本没关系好吧?要是没有这个人计划肯定顺利很多!

他眯起眼打量——眼前的人类在生气, 还有些难过, 虽然从表情上看不出来,但无疑和其他任何一个人类一样,有着复杂又烦人的情绪。

之前见到可不是这样哦。

没有喜悦、没有害怕、没有敌意——那个空无一物的灵魂上没有半点该有的东西, 简直像是什么人造出来的雕像一样。唯独稍微有一点, 在和五条悟一起出现在禁室之中时, 在看向当时因为发现了夏油的事情而怒不可遏的最强咒术师——诺德·弗雷姆的恋人时, 带着些担忧,

还有爱意。

……爱。

自人类的憎恨而生的咒灵轻佻地念着那个字。

“呐, 你就是那种人吧,”真人回过头, 倒着走着, 开口说, “那个叫什么?一般社会都这么说吧——恋爱脑。”

被无视是很令人不快的事情。

对那句话没有半点兴趣, 像是没听见一样, 眼前的灵魂像一块丢进水里也不会溶化半点的宝石, 几乎让他怀疑对方是不是又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虽然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总之, 咒灵和正义的一方之间——如果不是相互厮杀, 会是什么关系?

对了对了,还是一样的,

是相互利用。

“到了吗?”诺德开口问。

明明是分辨不了咒力的,却仿佛有所预感一样。

“到了哦,”咒灵开口,十分高兴地提议,“要我去帮你确认一下吗?”

诺德没有说话,与其说是没有异议,不如说是没有说话的兴趣。把那当作积极的暗示,真人离开魔术师,穿过一小段路途,来到“夏油杰”的身边。

咒灵操术的术师的确在狱门疆旁。

和他同样的几只特级咒灵——被眼前的诅咒师控制着的同类,像什么忠心耿耿的狗一样守在诅咒师身边。

“夏油~”真人挥手向他打着招呼,“我给你带来了一个惊喜~”

挂着虚伪的笑相互保持距离。

对,你明白的吧,咒灵是不可能和一名使用咒灵操术的诅咒师自愿合作的嘛。

“夏油你啊,一直想要我的术式吧?”咒灵笑嘻嘻地说。

他还打算再说一些的,彼此试探套出更多的信息。现在的世界咒灵也是很不好混的哦,没有人愿意心甘情愿变成别人的狗吧?

然后、

本以为那是一次攻击,火焰的声音,木头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因为知道被烧灼的疼痛而下意识躲开,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周围的温度和变得更加明亮的世界。

“……不是吧?”他瞠目结舌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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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唱是很遥远的记忆。

为了学习陌生的魔法,为了更好地集中注意力,为了引导和控制魔力,学徒的入门总是要伴随着咏唱、媒介,有时还有法杖。

可以说,包含了以上要素的才是一次“完整”的施法流程。

即使在诺德对施法已经不那么生疏的很长时间里,他也是一名传统的,会使用包括咏唱在内的所有手段,用最完美也最耗时的方式施法的术师。

但这种方法并不适合……战斗。

尤其是近身的、稍有不甚就会被彼此杀死的战斗。

因此再后来就逐渐不怎么这么做了,接着就一直到了现在。

很怀念,诺德想。

那并不是日语,或者英语、拉丁语、日尔曼语之类任何在通用社会上使用的语言。意义是有的,赞颂火焰,毁灭、破坏或是仇恨……具体的意思已经记得不那么清楚了,但那些字句本身像是刻进了身体一样熟悉。

树木化作火焰,大地里的魔力被抽取而出,然后终于空气也烧了起来。是他所熟悉的热度。

很怀念,这样什么都不想理会,只是想要结束一切的感觉。

森林在燃烧,诺德按着咒灵指示的方向走去。

——确实是这个方向。无论那个咒灵有什么别的目的,至少看起来束缚是成立的。他当然是无法分辨咒力的,但既不属于五感也不属于魔力的另外的什么隐隐约约的预感,让他莫名可以确定。

真奇怪,应该没有任何能够确定的方法才对。

诺德对向诅咒师的身影。

夏油杰,他想。

无论是不是夏油杰,这个人都同样用着特级咒术师的身体,当然也没有这么轻易地死掉,但诅咒师还是有些狼狈,毕竟不是谁都有着无下限这样方便的术式。巨大的咒灵将诅咒师吞入腹中带上天空——

本来诺德看不见咒灵身体里的情况,但下一刻席卷大地的火焰犹如有生命一般窜起,留下一地焦黑的灰烬,咬着咒灵的尾巴追了上去。巨大的咒灵以他不能听见的声音惨叫着,一边化作虚无一边暴露了它所保护的诅咒师,让咒灵操术的术师不得不再次召出另一个。

啊,要先找狱门疆。魔法师分神地想。

帐的隔绝之内挤满了咒灵的森林,对他来说,就像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雾,但烧掉之后就清楚多了,就在这里,半步之外。虽然无法理解咒力的运行规则,但在此处的咒物之中有着一片空间——他能清楚地知道这件事。

更奇怪的是,他莫名地可以知道——明明是毫无任何咒术师天赋的他却可以知道——被封印在狱门疆之中的存在是谁。

为什么?

诺德走上前去,蹲下来,触碰那个十分特殊,隐隐透出些咒力的立方体。

就算想捡起来,狱门疆也像是铅块一样沉重得纹丝不动。

是无法被移动的状态。

……所以才说不在任何人手里。

是咒物,所以他还是可以带走,但要是说先放在哪个安全的地方再回来处理这里的事情——光是想想就觉得焦虑。有哪里称得上是安全的地方?是绝对不会被他人侵入的地方?是他下次再去也绝对不会变得空无一物的地方?他像是守着受人觊觎宝物的巨龙,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地原地打转。

“悟。”他试着呼唤。

当然不会得到任何反应。

……好过分。

想要现在就离开,然后什么其他的事情都通通不管——

电话、

即使是现在也下意识地想接电话,即使是在理智明明知道悟已经绝对不可能给他打电话的现在。诺德看到联系人一栏家入硝子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