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嘤嘤嘤是什么

卫枝弯腰拎起雪鞋,犯了难——

这和她平时穿的鞋可不一样啊。

单板滑雪是腿部运动,有专门的单板滑雪鞋,不同质量的鞋其实还是有点儿影响滑行技术和进步的,而且不同的雪鞋有不同的硬度,不同的硬度的鞋又分别对应不同的玩儿法……

卫枝是新手,不懂这些。

她就知道这鞋子她不会穿。

传统单板雪鞋分三种——

一种是抽绳款,就单崇脚上那双。

一种是Boa系统,这种雪鞋穿脱方便,前面鞋舌固定是钢丝扣,扣子一拔一拧再一按,对手劲儿小的女生最友好。

第三种就是传统绑带,这种雪鞋一般最便宜,各大雪场出租的雪鞋都是这样的,穿上系紧能出一身汗,吃奶的劲儿都得使出来,还不一定能穿的好……

卫枝手上就是第三种。

卫枝拎着鞋抬头去看单崇。

后者也正低头望着她的头顶,看着她猜测她准备拎着鞋纠结到什么时候。

“外面天都要黑了。”略微沙的声音从护脸后面穿来,“你琢磨什么呢?”

“琢磨这鞋怎么穿。”卫枝说,“怎么这么多绳子?”

她其实也就是随口问下,然后等着她的教练给她居高临下地指点一二,她再把鞋子穿了——步骤应该是这个步骤,万万没想到话刚落,面前的人就在她面前单膝跪下了。

卫枝:“……”

她吓得整个人往后挪了挪。

但是面前的人没搭理她,头也不抬地接过她手上的雪鞋,拿过一只,往她脚上套。

先把雪鞋舌掰开,脚套上去,然后鞋舌和鞋面中间掏出来个拉绳,拉绳拉紧的瞬间,卫枝就感觉自己的脚不能呼吸了……拉绳扣往下一翻,多余的绳子随便卷卷塞进鞋舌和鞋面的空隙里。

“紧吗?”

他头也不抬地问。

“紧到血液不通了,这样是正常的吗?”卫枝真诚发问,“可能一会儿得去截肢?”

没想到那人轻笑了声:“娇气。”

一边说,他下手是真狠,手一提拉紧鞋子外面的绑带,卫枝应劲轻倒吸一口气,这下子除了脚,就连小腿前半段一块儿像粽子似的捆在雪鞋里……

她动了动小腿,感觉自己走路可能都不会了。

正晃呢,小腿上被人轻轻拍了下:“别动。”

她立刻停下来。

单崇拿起另外一只鞋,卫枝眼疾手快抢过去:“我会穿了,你起来吧。”

单崇抬头望她。

那双漆黑的眼很平静,距离挺近,卫枝心跳快了两拍,定了定神,才说:“你这样我压力很大。”

“哪样?”

“下跪。”

“……”

“……”

卫枝挺想给自己管不住的狗嘴一大嘴巴子。

没想到过了很久,单崇的眼神一点儿变化都没有,特别淡定,淡定到跟有人邀请他去吃饭似的,他慢吞吞站起来,轻飘飘道:“你最好习惯。”

“习惯什么?”

“接下来给你跪的时候多了去了。”

“……四百块买年轻美少年一下午跪式服务?”

“理解挺独到,一会下课提醒我给雪场老板建议把雪场改名改‘雪域男子公关店’。”

“你这是在暗讽吗?”

“不是,”单崇站直了身体,懒洋洋一靠,靠在储物柜上打了个呵欠,“我都没掩饰,哪来的‘暗‘?”

“……”

这人说话慢吞吞的,语气也不急,但是每一句话都是恰到好处的刻薄。

卫枝不敢再搭话,照葫芦画瓢地穿好另一只脚的鞋,站起来,往前蹦跶了两步,果然像个笨重的狗熊,膝盖都弯不下去那种感觉。

单崇耐心挺好地站在旁边抱臂在旁边看小姑娘原地蹦跶了一会儿,等她熟悉雪鞋的束缚感了,才顺手抱起两人的板,说:“走。”

卫枝回头看他一左一右抱着板,这才想起刚才过来换鞋他也是一路这么扛着两块板过来的。

雪板挺沉的。

卫枝一下子就有点儿不好意思,她张开双臂要接自己的雪板。

没想到单崇往身体一侧偏让了让,淡道:“去拿了手套再给你,板刃利。”

卫枝盯着他青筋微凸的手背:“你也没戴手套啊。”

“我皮糙。”单崇轻轻“啧”了声,“你跟我比?”

“哦。”

这雪场教练都是按照保姆级别培训的?

此时,卫枝以为整个雪场的教练都这么有良心。

但是等拿了头盔、雪镜、手套,从雪具大厅往外走,她仔细观察了下,大部分都是穿教练衣服的大哥抱着自己的板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个大概跟她一样的萌新……

萌新们都是自己抱着自己的板子,举步艰难,跑的呼哧呼哧的。

收回目光,再看看走在她前面的人,他牢牢抱着两块板走在前面,哪怕这会儿卫枝已经戴上了雪场租用的手套。

“……”卫枝问,“沉吗?”

“沉。”

“我自己来拿吗?”

“不用。”

“教念,你人真好。”卫枝咬字含糊,声音甜滋滋,干净利落地发好人卡,“你这样贴心的教练不应该在雪场很抢手吗,怎么留着在休息室被我捡漏了?”

走在前面的人脚步忽然停下来。

回头。

歪着脑袋跟着重复她用的字眼:“贴心?”

“啊,”卫枝点点头,“怎么了?”

垂眼望着面前的小姑娘,仰着下巴一派天真地望着自己,两眼睛亮堂堂布灵布灵的……单崇有点新鲜。

“没事,确定下你是不是在讽刺。”

“……讽刺?没有没有,嘤嘤嘤,不要恶意揣测纯洁无暇少女的话,你真的是好人。”

“‘嘤嘤嘤‘是什么?”

“啊?是那什么……委屈屈?”

“哦。”

单崇摆摆手,十分淡定。

一副他确实早就习惯了被人夸奖“好人”的样子。

……

到了雪场外面,人挺多。

国家宣传冰雪运动很到位,今年萌新尤其多。

萌新都在初级道扎堆,初级道不用坐缆车上山,就在初级道区,靠一个像行李传送带的玩意儿把人送到一个小坡上,小坡上教练加萌新们,哪哪都是人……传送带叫“魔毯”,单崇记忆里从未见过魔毯区排队上魔毯的盛况。

也不急着上坡人挤人,平地放了板,给小姑娘讲了下怎么穿板。

他弯下腰,啪啪两下把卫枝那块板子上的固定器两板子扳开。

“扳开这个固定器后板,脚放上去,后腿靠着板……靠住了吗?绑带塞到卡扣里,看到这个小拨片了吗,把拨片往下压,直到你觉得紧。”

“教练,”卫枝弯着腰,按照单崇说的,一边塞绑带一边使劲儿掰那小拨片,“掰不动呀,这鞋有问题。”

她说话的时候还使劲呢,带着点鼻腔音,哼哼唧唧的,像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