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这徒弟不能要了

回酒店的路上,卫枝坐在那辆颠巴的北汽BJ30上,持续怀疑人生——

她整个人有气无力地依靠在门上,尽可能地远离驾驶座,就好像上面坐了个阴狠的外星物种,随时一个不开心就能伸手过来送她上路。

人生就是这么跌宕起伏。

上午她甚至还有点小小的嫉妒坐在这个位置上的那个粉色头发小姐姐。

下午。

当她坐上这辆车,却每一个细胞和毛孔都在叫嚣着:快逃,快他妈逃。

她蜷缩成一团,用手扣着门上一处有点儿起皮的地方,就好像对那块非常着迷。

单崇一边开车,暼了她一眼,眼看着门上那点瑕疵在她的狗爪糟蹋之下越来越明显,属实有点心疼,忍不住开麦:“背刺说你明天的飞机回去?”

突然传来的低沉男声吓得卫枝一哆嗦。

她茫然地抬起眼,条件反射似的扫了一眼驾驶座,入眼的就是男人绝杀英俊侧颜,恰到好处的下颚弧线,高挺鼻梁……

薄唇轻抿。

和记忆中、视频里一样帅。

但。

卫枝头皮发麻地挪开视线,鹌鹑似的“嗯”一声——

并做好了准备。

但凡他敢说一句“练了十天连个换刃都还没学明白”,她就跳起来,血洒大地,同他斗个你死我活。

她甚至已经绷紧核心,随时准备蹦跶起来。

“你这脚伤口挺深,下午估计练不了了。”单崇淡道,“花花听说你飞包摔了,刚才让我邀请你下午来公园,和她们一起玩……看他们练。”

卫枝脑海里浮现个漂亮小姐姐,灿烂的笑容,高高的马尾辫。

漂亮小姐姐谁不喜欢呢?

“她怎么知道我飞包摔了?”

“背刺在群里说的。”

“……”

那就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呗。

卫枝已经放弃询问关于那个该死的群里到底有多少号人这件事了——

男人一旦决定开始嘴碎,那碎的程度,一般的女人肯定赶不上,得磕着瓜子踩着拖鞋烫着复古卷的包租婆才能比一比。

“我不是摔了,”卫枝还是拒绝看他的脸,直视前方,“我是鞋磨着脚了。”

“哦。”

“……”

“那你来不来?”

卫枝想了想,在酒店躺着也有点无聊,去和漂亮小姐姐聊聊天也是挺快乐的,都要走了,还不让发生一点快乐的事儿吗?

“山顶雪场的公园不是在高级B道半拉么,”卫枝问,“我又滑不了,怎么过去啊!两条腿走过去?”

“没事,”单崇说,“我带你过去。”

“……”

卫枝慢吞吞地“哦”了声——条件反射么,就以为是今天背刺带她下山那么带,她踩在雪板固定器中间,两人像是泰坦尼克号似的一路下去。

余光暼了眼驾驶座的男人。

她在心里“啧”了声,默默腹诽:怎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被您带,万一我嫌弃抱着个诈骗犯呢?

她还在记仇他让她播放他比赛视频的——

这踏马得多自恋、多恶毒才干得出这种事?

让可爱天真少女在白月光与朱砂痣面前摇摆不定,遮遮掩掩不肯告诉她那他妈压根就是一个人。

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忍越想越气。

卫枝无声地鼓了鼓腮帮子,过了很久才说:“好。”

……

此时的卫枝还压根不知道,其实命运中的一切馈赠都早已标好价格。

这群同门师兄弟雪友们其实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纯真与善良,包括漂亮的小姐姐在内。

事情回到一个小时前,当背刺宣布师父父收的推坡爱徒被万通堂俱乐部的人骗去山腰雪场的公园里飞包摔到哭唧唧时,群里自然一片谩骂。

【马拉喀什的地平线:我跟你说,不是我地图炮,万通堂那些人脑子正常的没几个,自己滑都滑不明白敢收1200包天私教的我都知道好几个。】

【老烟:我上次也看见了,教人换个刃,就这么教的——你看我滑,你就这么地,嗳,蹬后腿你就换过来了!你就这么地!】

【颜颜:@老烟野私(*野生私教,指没有和雪场合作也没有挂牌的私人教练)?举报啊?今年各个雪场抓的可紧!】

【老烟:我才没那么闲。】

【颜颜:话说回来,这次坑咱小师妹的是万通堂的谁啊,干他去。】

【背刺:不认识。】

【颜颜:瞎几把搞。】

【阿深:他们那里面教平花也是瞎几把搞,我初级道遇见过几次,反脚都滑不明白教人家跳180°……那就算跳过去了能站稳吗?】

【背刺:响应国家号召,今年滑雪、玩儿单板人越来越多,这圈子也是越来越乱了。】

众人聊的正热火朝天,抨击对面俱乐部。

这时候,人间清醒的人出现了。

【Sakura宴:我看你们都重点歪。】

【Sakura宴:@CK、崇师父父你这吃瓜吃的兴高采烈的,也不管管这事儿?这踏马换刃还没学明白先飞包摔了,以后人小姑娘还不得对公园心理阴影啊?】

【Sakura宴:等你手把手教完推坡,教完基础滑行,准备能带进公园开始人生第一个5050(*基础公园动作,平板过杆),人家说师父我想学平花。】

【CK、崇:……】

【Sakura宴:还不抢救下?下午你把她哄来,我们负责给她表演一下女生上道具有多酷。】

【背刺:@Sakura宴你这自信有点闪耀了,不知道的你double720出活了已经。】

【CK、崇:我说你喊的@Sakura宴】

【Sakura宴:可以,要加钱。】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

下午,姜南风睡觉,卫枝换上了宽松柔软的雪地靴,到雪场去了。

远远看着一身乌漆嘛黑的大佬站在那,抱着板等,那块板也是黑的……护脸之上,那双眼睛毫无波澜地看过来。

哎。

这才是她师父。

上午那个帅哥,是哪位?

灵魂回归了一点肉体,卫枝心中那强烈的违和感终于下去了点,买了张观光缆车票就跟着上了山,熟悉的缆车,熟悉的缆车终点,一切都让她很有安全感。

还是山顶雪场好。

踩着厚厚的积雪,她慢吞吞往高级B道那边挪,看着单崇穿好板,在B道坡上往前颠巴着挪了挪,转头对她说:“来。”

卫枝轻车熟路地走过去,刚想站他雪板上,还在考虑是不是用两个手指头象征性地拽着他的衣服那么站,就听见男人说:“坐。”

……这一个单字给卫枝整懵了。

十分钟后。

单崇站在高级B道入口,踩着雪板,目光平静。

在他的双腿之下、两个固定器的中间,坐着个小姑娘,她双手抱着他的前腿,两条腿勾起来,放在他前脚固定器前面那一块雪板上。

像下面娱雪区坐雪上滑板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