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首歌

这是一个足以镌刻在墓志铭上的夜晚,以诗歌的形式,浇上带亮粉的金色颜料。陆成则给人的感觉,不单单是我曾脑补过的“闪闪惹人爱”,他礼貌又放肆,让我感到被珍重,也被掠夺,一种超我的快感让我结束后也全身颤栗了很久。

真正的满足是有余韵的,需要回味。我的腿缠在他腰上不肯放开,沉迷地保持着这个姿势。

我们都炙热,潮湿,最后陆成则背着我下去冲了个澡,是啊,背我,我要求的,扒拉到他背肌上,为了能贴在他耳后,轻忽忽地告诉他:“你好讨人喜欢啊。”

他停下来,宽阔的肩膀微一耸动,“正大光明”地偷笑。

洗澡时我好奇:“你天天坐电脑前从哪来的肌肉?”

他说:“我喜欢游泳。”

我惊奇:“你真游泳啊?”

陆成则说:“真游,有空就去,跟你认识后才开始堕落的。”

我警醒地皱皱眉头,回忆之前的聊天内容:“你该不会还烘焙,骑行,篮球吧?”

陆成则笑:“对啊。”

原来只玩游戏才是哄我的,我气愤地抽出花洒对他一阵猛浇:“大骗子。”

他敏捷地躲去边角,又把湿漉漉的额发捋到头上,水珠挂在他睫毛上,浴室里雾蒙蒙的,他看起来好像假的一样。

我捏了一下他胳膊。

他吃痛,不解地看向我。

我问:“疼吗?”

陆成则点头。

我:“那就好。”

陆成则还是一脸“???”。

我说:“确认下你是活人,不是人工智能。”

陆成则被逗笑:“人工智能不能进水。”

我说:“也许你的皮肤用的防水材料。”

他把我扯去他怀里,有点使坏的声音,混在潮热的水汽里:“是啊,不然刚才在床上就要短路了。”

我瞪他一眼,别头看墙砖,就是不看他。

他又把我脸拨回来,低头吻我。啄一下就停住看一会,他在咫尺间的眼神,浓烈而湿润,总让我觉得,他爱了我很久。他好爱我。

回到床上我就开始犯困犯迷糊,窝在陆成则怀里昏昏欲睡,恍惚间我感觉他吻了一下我额头,又吻我鼻尖。他怎么这么喜欢亲我,我身上是有糖分吗?

我弯了弯眼,懒洋洋地叫他一声:“小熊猫。”

他应:“嗯。”

我哼笑,没吱声。

陆成则,好奇宝宝:“怎么叫了人又不说话?”

我随口问道:“我们现在算谈恋爱吗?”

陆成则很快回:“当然了。”

他理所应当的反应让我大脑咚了一下,本还甜稠的思绪烟消云散。我完全睁开眼:“啊?我们已经恋爱了?”

陆成则:“对啊。”

我感觉自己眼皮在快速翕动:“什么时候?”

陆成则的表情明显怔了怔:“现在,刚刚,前两天——”他可能也找不准具体的节点,最后盯着我,抿笑:“你为什么这么惊讶?”

我坐起来:“因为我完全不知道。”

陆成则跟着起来,调整坐姿,颇为正式地同我面对面,会谈一般:“现在确认下?”

“等会儿,”我阻止他:“你确定吗?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陆成则眉心微蹙,“考虑什么?”

我说:“我们认识了……有十天吗?”我没有细数,应该是不到。

陆成则说:“我们认识刚满一周,今天是第七天。”

说出这话的时候,他脸上慢慢浮现出一种无法理解我的神情,像是一层由复杂情绪拼凑出来的,灰色的透明的面具,让他看起来不再是直观的明亮,变得黯然。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一切发生得太快了,陆成则还不够了解我,我也不够了解他,我不想过快地把自己约束进一段固定的关系里,即使说出来非常扫兴,但它们真实存在着,我必须听从心里的感受,而不是活在对自己稀里糊涂的哄骗和推动里。只是我的预判出现重大失误,我没想到在陆成则眼里,我们的关系的早已飞跃进阶。

沉默的这几秒,我开始补救,柔声建议:“我们再相处一段时间好吗?正好双方都再冷静冷静,考虑清楚。”

陆成则黑色的眼睛紧抓着我:“你还要考虑是么?”

我顿了顿,坦白:“我想我可能需要。”

陆成则说:“我不需要。”

撂下没有感情的四个字,他开始了一些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但能理解的行为——闷声不响地捡起床尾自己来时穿的卫衣,穿好,又下床套长裤。

我看着他穿戴整齐,刚被填实的胸口仿佛又被抽空了,在漏风,隐隐作痛。

最后,他平静地说:“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我在考虑要不要挽留,因为已经是凌晨了,但我预感多半会失败。

我象征性地下床,跑出了卧室。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光着身子追出来,先是紧张地看了看四周有无窗扇,而后才跟我说:“你回房间。”

我说:“很晚了,你今天住在这吧。”

他严肃地看着我:“不算晚。”

我知道他话里有话,但我没办法即时给他确切的回答。

安静了几秒,他语气变得温和了,也疏离了:“你进去吧,别着凉了,我走了。”

我刚坐回床边,就听见他关门的响动。

说实话感受不到多少怒意,不轻不重的样子更像是种失望透顶。

陆成则走后,房内就空寂和冷却了下来,像间尺寸过大的空冰箱。我靠坐在床头,玩着手指发了会呆,鬼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只知道我的眼眶在针刺般的心痛中慢慢热了起来,又悄然无息地凉下去。

我注意到陆成则的飞鸟挂饰还放在我书桌上,就下床把它拿过来,踮脚试挂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踩着枕头也够不着,我只能先把它收放回纸盒里。

第二天临近中午,开会途中,出乎意料地,我收到了陆成则的消息,他还是我的置顶,还没看到内容只看到提醒的那一刻,我感觉有起搏器在我心脏上方用力摁拉了一下。

聊天界面里,是他若无其事的邀请:中午出来吃饭吗?

——仿佛我们昨夜未曾不欢而散过。

我猜他可能回家后也想了很久,决定对我的观点妥协还是想再当面商量,但没办法,我中午刚好要跟客户有约。我花了一会功夫才编辑出一条自认语气不错的回信,婉拒了他的邀请。

但我没想到这会成为一个分水岭。

后来几天,我都没有在地铁上遇到陆成则,我们失去了所有联系,没有再说一句话。

有几次我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把我删了,但是没有,我还是能看到他的朋友圈,只是没有新动态。

他的歌单也不再更新。

我每天都会看几次,仿佛是一种反射行为,周末聚餐时,我寻常地跟朋友聊到这事,她们都关注“睡到了吗”,我点了点头,她们亢奋地眉飞色舞:“那不就行了,睡到就是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