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你走吧。”

客厅里顿时一片沉寂, 邵星阑惨白着脸看着闭上眼睛不看他的赵寻清,沉默许久,哑着嗓子道:“哥……”

赵寻清偏过脑袋,邵星阑呼吸一窒, 神色黯然。

他道:“好……我走。”

他慢慢起身, 有些发麻的腿让他险些站不稳, 却不敢再靠近他分毫。

“我走。”他轻声道,声音发涩, 缓缓向后退去, 脚下不慎间碰到个酒瓶, 发出清脆的声响。

邵星阑退到门边,抬眸看了赵寻清一眼,握在满把手上的手背颤抖着青筋直露,最后却又归于徒然。

别墅的门打开又合上, 慢慢地恢复了平日里的成绩。

安静地让赵寻清感觉有些不自在。

他不由自嘲一笑。花了五年改掉的习惯, 却又在短短一个月内, 再次回归。

他缩在沙发里,目光怔怔地透过窗户看向外面,忽然有些恍惚。

楼上的踢踏声响起,赵寻清没去管, 片刻过后,一杯温热的牛奶递到手边。

林遇安坐在他身边:“冰箱里只有牛奶了。”

赵寻清顿了顿, 目光落在那杯牛奶上,一动不动。

林遇安道:“阿姨应该快要把饭送过来了,先喝点牛奶垫垫肚子吧。”

赵寻清本来想说自己不饿,但腹中饥肠辘辘的感觉却做不得假。

他端起牛奶喝了一杯,眼眶却有些矫情地发酸。

赵寻清是独子, 父亲和母亲都是beta,家庭构造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严父慈母,他也是在父母的疼爱下长大的。

小时候还在长身体,母亲怕他学习画画到很晚营养不够,睡之前都会温一杯牛奶给他喝。后来上了大学,同学没少嘲笑他这个习惯矫情,邵星阑也总是笑嘻嘻没心没肺的,但每次睡前的一杯牛奶却是从来没少过。

时隔五年,再没人监督他吃饭,赵寻清画画忘了时间,也早就习惯了饥一顿饱一顿,除了林遇安偶然回来,阿姨也不敢管他什么。

除了当初出事之后他回过一次家被暴怒的父亲赶出家门后,这五年的时间里,赵寻清怕自己的出现会刺激到父亲,从来没敢出现在他们面前。逢年过节打钱送礼,还不敢寄到家周围,生怕让别人想起来他们有这么一个儿子。便是真的抑制不住思念的担忧,赵寻清也只是裹得严严实实的在自家楼底下远远的看着他们。

小镇的人互相都是熟识,赵父赵母的极好人缘也意味着流言蜚语的飞速传播。

赵寻清不在乎自己,但他却不能不在乎已经年迈的父母。

那是他们待了一辈子的地方,怎能轻易割舍?

最后孙阿姨还是送了些饭过来,林遇安劝着他吃了一些,赵寻清倒是也没拒绝,平平静静地把一碗粥喝完了。

吃过饭后他又回头看林遇安:“还在那愣着干什么?上楼啊。”

林遇安啊了一声,看着他的背影,却总觉得放不下心。

……

林遇安走之前再三试探赵寻清的情绪,弄得赵寻清烦躁无比,直言道:“出去出去出去,你还没当爹呢就变得那么唠叨,烦死人了!”

林遇安面上讪讪,心下倒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能骂人就好。

日子过了一日又一日,林遇安见赵寻清情绪平缓,也慢慢将这件事放了下去,却不想几日后,他正在吃早饭的时候,门铃响了。

林遇安去开门,眉头不由狠狠一跳。

之间之前还意气风发无比欠揍的邵星阑此时一副颓丧的模样,胡子拉碴双眼通红,头发乱糟糟地不知道多久没搭打理,衣服也是凌乱得不像话。

林遇安有些犹豫地开口:“你这是……”几天没休息了?

邵星阑身子微晃,面色难看地可怕,他一开口,声音嘶哑无比。

他问林遇安,声音异常艰难:

“他是不是……曾经……有过孩子……”

林遇安眼皮子一跳,叩着门框的手紧了紧。

邵星阑死死地盯着他,再次问道:“是不是?”

林遇安眉梢一皱,扭过头去:“那是你自己的孩子,有没有你自己不知道?”

邵星阑身子一晃,终于克制不住地半蹲在地上,他伸手捂着脸,想说话却怎么也说不出。

自己查到是一方面,可真正得到答案,又是另一方面。

孩子……孩子……

他们曾经无法无天,肆意妄为的时候,邵星阑也曾摸着赵寻清的小腹开玩笑道这里会不会有他的孩子。

beta的怀孕几率是那么低,基本上每个自然孕育的孩子都是无价之宝……

可是,那个孩子,却还没见到人世就已经没了。

邵星阑脑子混乱一片,几日没睡觉的脑子已经快要爆炸了。

是什么时候有的?哥知不知道?孩子没了的时候……哥自己一个人躺在手术台上……

邵星阑死死攥着拳头,恨不得狠狠揍自己一顿。

为什么……为什么……

你还有脸问为什么?

邵星阑——

你为什么没有能力保护好他?

林遇安垂眸看着缩成一团不住颤抖的男人,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道:“你要是真的想对清哥好,就在事情处理完之前,别去打扰他。”

邵星阑沉默良久,才低声道:“我知道……”

他扶着门框缓缓站起身,碎发掩住低垂的眸子:“你放心,我不会去打扰他,不会让他再为这些事担心。”

“在这之前,麻烦你好好照顾他……”

他顿了顿,目光轻轻地落在林遇安轻轻隆起的小腹上,声音有些飘忽:“不用你什么……你就陪他……说说话。”

“……他看到你,会开心。”

林遇安自然不会不应。

门再次被关上,林遇安有些心神不宁地走回屋里。

裴晏舟就在沙发上坐着,手上拿着报纸,却一直在关注着门外的动静。他将林遇安拉坐在沙发上,揽着他的肩道:“别担心了。”

曾经的邵星阑一无所有,只能被邵家控制得死死的。但现在不一样,邵星阑在国外五年,没人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只知道现在的邵家,真正的掌权人是谁还不好说。

他要是真的有心,恐怕整个A市都得动一动。

林遇安双手勾着裴晏舟的脖子,脑袋埋在他的肩窝处,闷闷地嗯了一声。

……

生活到底还得继续,林遇安心下还没放下赵寻清的事,不想还没过两天,一早起来就又看到沙发上呆呆坐着的江别。

林遇安问阿姨他什么时候来的,得知一个小时前就来了之后,他眉心一跳,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江别向来大大咧咧,平日里没事也经常上门来找裴晏舟,只是每一次都得闹出一番动静来,嚷天唤地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来了。又何时像今天这样萎靡不振过?

裴晏舟从厨房出来,端着被牛奶递给林遇安,回头看着他道:“干什么这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他想了想:“你又闯什么祸了舅舅罚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