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一个留言悄无声息的蔓延在了醍醐国,与上一个留言完全向左,却又令人无比信服。

今天轮到多罗罗采买,他们蜗居的地点距离板门并不远,在走远一些甚至能看见对面朝仓国巡逻的军队。多罗罗一边仗着自己娇小的身材在人群里穿梭,竖着耳朵听熙熙攘攘的路边人谈论最新有关于醍醐国的资讯,集市闹区向来都是市井流言的高发地。

——是有关于醍醐国主卖子求荣的腌臜事。

多罗罗往白色的和服里塞了两个饭团(这还是从百鬼丸身上扒下来的),撇嘴,对于这个在传言之中强大繁盛的国家嗤之以鼻。

她虽然是刚认识百鬼丸大哥没多久,但短短几日之内就已经被百鬼丸大哥的温柔所折服,又帅又温柔还那——么厉害的百鬼丸大哥!他们居然也下得去手!

恶心!可恶!

连路边劫道的狗匪都不如!

多罗罗恶狠狠的啐了一口,咬牙切齿跺着脚,走向对面的朝仓国家,手心里密密麻麻的写着小抄。

——这是她一会儿要散布在朝仓的流言。

那个狗卷棘平时不声不响的,写起字来倒是一大段一大段的,只可惜他不识字,盯着那个白毛大混蛋看傻子的眼神,一个一个拼出来的。

想起白毛大混蛋最近的所做作为,多罗罗就气的恨不得跳起来薅秃那头少年白。

祸害她这个可爱的小朋友也就算了,他居然忍心去祸害百鬼丸大哥!

百鬼丸大哥最近一直被那个什么狗什么棘的混蛋按着尝各种各样的味道,那个白毛混球甚至用手指沾了缝夫人的中药汤往百鬼丸大哥舌尖上抹!

那么苦的东西!!

多罗罗想起百鬼丸那张素来冷淡干净的脸挂上的龇牙咧嘴痛苦面具,就想把那碗中药扣在那个白毛哑巴混球的脸上。

百鬼丸从来没尝过这么苦的东西,当狗卷棘的手指贴在他唇角时,百鬼丸相当顺从的伸出舌尖舔了,一瞬间蔓延至舌根的苦味逼出了涎水,百鬼丸一时间舌头都不愿收回口腔,就这么吐着舌尖默默把自己团了一个球自闭,而造成这一切的狗卷棘则盯着百鬼丸那一节舌尖笑的满地打滚。

目睹全程的多罗罗气势汹汹的撸袖子,然后被狗卷棘一句“去买菜”给支棱出去了,只能一边高声叫骂狗卷棘不是个东西不愧姓狗,一边无可奈何的朝吐口水的百鬼丸大喊:“百鬼丸大哥保护好自己离那个不怀好意馋你身子的混蛋远一点!!”

随后就被狗卷棘无情的甩了一句:“闭嘴,快走。”

被咒言命令的多罗罗小可怜儿差点咬了舌头,抡圆了两条萝卜腿,‘跑’的比兔子还快。

而被他千叮咛万嘱咐的百鬼丸茫然的吐着舌尖,和苦到舌根的味道作斗争,听见多罗罗的喊叫,无辜且迷茫的抬头,就被狗卷棘又按了回去。

缝夫人靠坐在墙边,唇角含笑的看着他们,可眼底流露出的情绪除了淡淡的温情之外,还有无可奈何的悲伤。

狗卷棘对缝夫人的态度一直都很冷淡,维持在礼仪之上的平静,完全没有在面对寿海时的无措与百依百顺。

从血缘上来讲,缝夫人的的确确是百鬼丸的母亲,而且,对于百鬼丸而言,这是一个从未出现在他生命之中的角色。

狗卷棘温柔的捏着百鬼丸不愿收回的舌尖,给他塞了回去,俯身在百鬼丸的眉心落下一吻:“金枪鱼。”

他让他去漱漱口。

百鬼丸先是‘看了看’狗卷棘平静燃烧的火焰,又转头‘看向’那道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火焰,出于对狗卷棘的完全信任与依赖,百鬼丸应允了,他也凑到狗卷棘身前,生涩的将嘴唇印在狗卷棘的眉心。

百鬼丸在一点一点从狗卷棘的身上学习着‘爱人’应做的事情,哪怕现在的他根本不知道何为‘爱人’。

狗卷棘曾与他说过,‘爱人’是‘相爱的两个人’,从成为‘爱人’的那一天起,两人就会相依相伴,剩下的所有时间都会属于对方,永远不会分开。

百鬼丸虽然不知道‘爱人’,他他明确的知道,自己不愿意与狗卷棘分开,他想要和狗卷棘永远在一起。

狗卷棘已经将‘爱人’给了百鬼丸。

“鲑鱼子。”百鬼丸低低的应道,他站起身,黑色的和服衣摆扫过地面的沉灰,被狗卷棘顺手拍去,又伸手为他整理了腰带。

两人之间熟稔从骨骼里散发,目睹这一切的缝夫人眸光微动,又缓缓沉下,又恢复了之前的温和。

百鬼丸出去了。

狗卷棘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直面笑而不语的缝夫人。

“你爱他。”缝夫人捂着嘴清咳了两声,眼底映着狗卷棘没有什么表情的脸,语气是完全的笃定,而非疑问。

“是。”狗卷棘点头,这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缝夫人缓缓的笑了,她视线投向外面,能看见百鬼丸蹲在井边捧着大瓢吨吨吨灌水的画面,她回过头,恰好瞥见对面的白发少年注视那边的目光,和唇角没散去的笑。

她摇头,将视线落在也收回目光的狗卷棘身上:“看见你,我放心许多。”

“你让我知道,我的百鬼丸也是有人爱着的。”

狗卷棘点头,又摇头:“百鬼丸很喜欢你。”

——你是他的母亲,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温柔爱意。

——是狗卷棘给予不了百鬼丸的无可替代。

缝夫人眼底又露出无奈和散不尽的悲切:“我应该爱他,深爱着他,我是他的母亲啊。”

她又摇头几乎要落下泪来:“可是我无法给予他爱,我是如此的卑劣,如此的自私,我一边享受着我的孩子血肉痛苦换来的盛世安康,一边又唾弃醍醐大人的所作所为。”

“我无法保护他,我的丈夫我的二子,他们都依赖醍醐之国生存,我的长子却无时无刻被这个国家伤害,痛苦。”

她终于掩面落下泪来:“我不知该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我不断祈福着观音娘娘保佑百鬼丸的安康,可醍醐存在一日,百鬼丸就一日无法获得安康。”

“而我的另一个儿子,却依赖着醍醐的安□□存。”

狗卷棘神情淡淡的注视着这位全身颤抖的母亲,他无法评价缝夫人的对与错,很多事情的对错不是一个人一个观念就能够判别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有自己的无奈,狗卷棘无法体会缝夫人的情绪,他或许知道这位母亲被困于醍醐之地的挣扎,但却无法共情。狗卷棘担心的望了一眼蹲在井边托着下巴望风的百鬼丸,确定对方并没有察觉到这边的动静之后,稍稍舒了一口气,从衣袖里掏出手绢递给缝夫人:“请用。”

缝夫人攥着手帕,隔着眼底的水雾望着神色淡然的狗卷棘,哑声问他:“我为了逃避这一切,选择的自裁,但并没有任何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