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不管吃肉还是喝汤都要一步一步来

国中之国,云深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目的。

包括龙之脊到深青森林这片地区,遗族移民们向撒谢尔租借的土地面积初步计算是275平方公里,在面积广袤的中洲大陆还不够一个子爵的领地大小,而且是基本上没有经过人类开发的荒野,再加上这片地区存在着某些异象,实际算不上合适的移居地。

但云深和遗族都需要一个根据地,而且和撒谢尔的看法相反,云深对这块租借本身的条件没有任何不满。在别人看来极为棘手的困境,对他来说还算不上什么困难,如果不是迁移的时节不太好,他只需用地球那边转移的一半物资量就能实现目前的成果。虽然大部分人对照此发展下去的将来已经非常满意,不过云深的计划却是在移民部族具备最基本的生产能力之后才算要真正展开。

关于此事,云深只和天澜讨论过,而这位聪慧冷静的年轻人给他的回答,是他想做的只要能做,就放手去做,他和遗族都将倾力支持。

“你不会觉得我的计划有些……”云深问他,“不太实际?”

“只要是能够实现的,那就是应该存在的。”

“存在即合理吗,”云深微微一笑,“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云深过去的导师评价他是一个能够坚守本心的人,工作的同事说他性格坚韧,他那位朋友的说法却是另一种——有些人,是未到南墙先回头;有些人是撞了南墙才回头;至于你么,是打碎南墙继续往前走。

只要承认撒谢尔对这些领地的主权不变,云深作为一个“法眷者”在租界内的任何作为都是他的权利,因此即使比任何人都清楚所谓“法眷者”不过是冒名,短时间内云深仍然会将这个名号保持下去。

中洲的疆域是如此广阔,经历两百多年前的裂隙之战和几十年前的大瘟疫之后,人口还未完全从凋敝中恢复,许多土地至今闲置。列王与诸侯热衷于争夺领地和财富,但在目前的生产力水平下,只能保证他们从领下土地取得足够的利益,管理者是谁,用什么方式并不是那么重要,这一点似乎在兽人帝国也是同理。六倍年金已经不能算是小数。

遗族已经降格为被统治者,新订的这份契约主体自然变成了“法眷者”云深和撒谢尔部落。斯卡是个很爽快的人,云深的预备方案也足够多,大体上的条款都能在一回合内确定下来,不过在契约的有效年份上双方的标准有了分歧,狼人的传统是双方只要一方死去,订立的契约就自动失效,这一点云深不能接受。

最后斯卡做了个停止的手势,“那么你说个时间,我看行不行。”

云深沉吟了一下,“63年。”

“63年……到时候你90岁?”斯卡哼了一声,“够长瘦的啊。”

“如果那时候我已经不在了,就由别人代替我,”云深平淡地说,“去看看到时候的世界已经有了什么变化。”

“你不会真的打算隐居下来吧?”斯卡狐疑地看着他。

云深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直到最后一条明确到契约上,帐篷外的日影也移动到了西侧。斯卡把从云深那里拿来的签字笔往旁边一放,接着整个人都趴到了石板表面,对一直“活泼开朗”地活到今天的斯卡来说,这种正儿八经的谈判真他X的麻烦累人,如果不是正在一边一丝不苟誉抄契约备份的药师在镇,他早就抓狂了——法眷者还是学者了不起啊!有本事你一句话说短点!欺负狼人没受过贵族教育还是怎么样!

只会写自己名字的文盲族长斯卡的连耳朵都偃了下去,不过他还不是最失态的,从头到尾都没起到什么作用的斯比尔长老已经睡着了,他坐在中央铺着皮垫的椅子上,脑袋朝前一点一点,鼾声阵阵传出来,即使他的两个奴隶在背后偷偷推他也没用。

云深对此视而不见。契约讨论到第三条的时候就有狼人待不住了,偷偷退出人圈在帐篷边缘踱来踱去,商谈进行到第二个小时之后开始有人进出帐篷,每个出去再回来的狼人身上都会多多少少带点熟肉的味道,中午时分一部分狼人已经站得不太耐烦,干脆盘腿坐到了地上。斯卡背对着他们,似乎并未感觉,云深于是也不作理会。反差的是他的护卫,自始至终除了轻微的身体晃动,所有遗族人都没有离开过他们应在的位置。

金发的双胞胎少女在斯比尔长老的身后,时不时地偷眼看向正在誉写契约的黑发青年,被斯比尔从荒野捡回来的她们对遗族没有普通人的忌惮,跟部落那些人类奴隶以及粗鲁的狼人骑士相比,这些身材挺拔外貌醒目的黑发男子当然令她们好奇得多,何况这位青年是如此俊美,修长的手指握剑的时候彷如铜铁,却又能那么灵巧地在洁白如雪的纸张上写出流畅华丽的字迹。

至于就在这位青年隔壁的黑发术师,在她们关注他的外表之前,这位从天而降的远东术师身上携带的光环已经让她们将他看成了非人的存在,法眷者是法则的宠儿,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那么这种人跟神的距离一定是最接近的,外貌反而已经不重要了。不过他的年轻仍然出人意料,长相也比遗族的所有人都富有异域风情,面孔的轮廓很柔和,微笑起来的时候甚至有种温柔的味道,但她们从来不敢对上那双几乎是纯黑色的眼睛。

如果对上了,好像灵魂不知不觉就会被吸走那样。

事实上云深只是习惯性地记下出现在眼前的面孔,双胞胎差点被他当做重影,视线停顿的时间因此稍稍长了一点而已。

契约分成一式三份,撒谢尔和云深各执一份,最开始的草稿将封在防水防腐蚀的容器中,埋入即将修葺的新祭台地下,63年之后再挖出。就传说来说契约应该是蘸着血酒在羊皮纸上写成的,斯卡现在的身体里寄宿着修摩尔·冰山,自然也知道了这位远东术师具有奇异的血脉天赋,为了以防万一这位的血再弄出什么意外,斯卡同意了云深的替代方案。

只要能证明这份契约是独一无二的,斯卡并不抗拒使用远东术师提供的材料。对味道刺鼻的墨水他没什么兴趣,不过远东术师拿来的带水印的纸张他觉得有点意思,而那个实力很强的侍从使用的笔就更有趣了。在使用之前,这支笔被拆开证明是从未使用过的,它从墨水瓶子里汲墨的时候差不多所有的狼人都盯了过来。

斯卡支起脑袋,看向刚刚停笔的范天澜,懒洋洋地向云深说道,“你手里的小玩意不少啊,要跟来年的商队交易的就是这些了?”

“不是。”

“那你要卖什么?”

云深在自己的位置上转头看了一眼,白鸟向前走了两步,将手伸向领口,解开披在肩膀上的短斗篷,接着是外套,随着扣子被一个个解开,隐藏在服装底下的明亮金属色露了出来。脱去上装之后,白鸟继续将肩铠,护心镜,还有护腰的钢甲都卸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