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新春新气象(第2/2页)

范天澜手中的钝剑毫不迟疑地朝老师的肋下刺去,经验丰富的大剑士侧滑了一步避开,木剑的锋端斩向范天澜的手指,范天澜及时收手,不过也失去了主动的机会,“只为生存的野兽也有休憩之时,它们的头脑简单,只需要食物和交配,你的脑子也只要那些玩意就能填满了吗?”

又是一个回合过去,索拉利斯勋爵将剑尖斜指向地面,“要成为一个纯粹的独立的人,你的精神就必须毫无迷惘,要将自己变成一把剑,你就必须握在一只足以驾驭你的手中。无论佣兵还是骑士,都必然会有这样的选择。”他停顿了一下,“或者还有一种方式。”

“什么。”范天澜只是出于礼貌地询问。

“爱上一个值得你去爱的人,那就将你的剑和心都献给她吧。”

从索拉利斯勋爵悲惨的婚姻来看,他的第三条建议其实更像是一种讽刺。

在这位老师的墓前告别之际,范天澜没有想过他在未来的人生轨迹会发生比他能接受的更令人意外的改变。他在接受那名同胞信使以生命交托的使命时,曾以为这就是对现实越来越感到无趣他的道路,一个苦难而又从未放弃的民族,为了这样的存在去奋斗是可持续并且有意义的,这种选择让他能为了自己的故乡向一个陌生人屈膝。

而从未相信过命运的他,在那之后才察觉到了那虚无宿命的轨迹。

使他之所以成为现在这个他的一切都是为了遇到这个人。一个人应该是独立和自由的,向另一个人忠诚因为信义和职责,连精神都臣服在范天澜看来曾经是一种弱者的行为,而如今的他却对身前这个人的牵引没有丝毫怀疑。

他想要始终站在这个人身边,保护他,协助他,只要是这个人的期望,他会通过任何手段为他达到,除此之外,他没有更多的愿望。

虽然在范天澜的心理有个声音在轻声说,他也有自己的欲望。

自那日的雷声过后,这个世界每一日的变化都能被人感受到。随着大面积的积雪融化,加上自上游而来的水量,聚居地旁的湖泊水位线几乎是以可见的速度增长,虽然集体宿舍等建筑在选址之时已经根据测量留下了足够的余量,上涨的湖岸线不会真正影响人们的生活,不过水塔下的蓄水池就不得不加高了,雪水融化而成的水流在已经整理过的土地和未开发的林间各处漫溢,土壤的表层变得松滑泥泞,开荒和耕作同时开始了。

犁头深深地铧入了还残留着去年灰烬的土地,驯化未完全的黑牛和对它们还不够熟悉的农民把犁线拉得歪歪斜斜,大块的泥土翻起,露出了底下已经开始复苏的白色草根,还有蛰伏的虫卵和成虫。这时候宿舍顶上鸡舍里还活着的家禽被成笼地搬了下来,在这几个月里一直被困囿在方寸之地,饲料也只能保证最低程度供应的鸡群被放到翻耕过的土地上时愣怔了好一会,在寒意依旧的风中它们瑟缩着挤成一团,但不久之后觅食的本能就驱使着它们往四周散去。同样拘束了差不多一季的孩子们也跑了出来,在给他们指定的孩子头的带领下去给开荒的大人们做一些协助的工作。

这块微型盆地边缘连绵的小山脱去白色的冬衣回复了本色,而这边的土地上,数百人的共同劳作将人类的控制线不断向外推进,纵横交错的沟壑雏形被勾勒出来,水渠工程线上的土堆每一天都在增加。而更远的地方,在离移民的住地有段距离的一座山坡上,黑色的煤块正不断地从坑道中传送出来,黄褐色的煤渣则从工房旁运走,有选择地铺垫在一些容易积水的路段上。

云深则带着另一批人在他选定的地块上,地面铺了一张塑料薄膜,云深将依旧分解得非常详细的图纸铺在地上,半蹲在地上从基础部分开始向周围的人讲解。

一阵轻风吹过,一张没被压好的图纸翻了起来,塔克拉用两根手指夹住它给云深递了回去,但接过来的是范天澜。塔克拉看了他一眼。

“……方位基本上就是这样了。仓库要建在这个位置,基础先挖开,用三合土打底,高炉在这边,它的图纸你们都看过了吧?”云深说,“将来是用斜桥以机械动力推车上料,石灰,铁矿还有焦炭都从炉喉进入,所以这里要有一个预留的原料场,还有这里,需要建一个冲渣水塔。高炉是现有的设备,我们要做的是给它做好配套的设施,在整个厂区都需要建立起轨道运输的线路……”

大致讲解了一遍之后,负责各小项工程的分组负责人带着自己的那份任务各自却确认场地了,云深和另外一部分人走下缓坡,到了流经此地的小溪边,范天澜本该跟着过去,塔克拉却在他抬步时把一条腿伸到了他的面前。范天澜停下来,向他微微侧过脸。

塔克拉对范天澜已经不像当初那么忌惮了,他两手交叉在胸前,对范天澜歪了歪脑袋,“喂。”

“什么事。”

“你就不想让我靠近他哪怕一点点是吧?”塔克拉从初次见面起就和范天澜不对付,对方显然也差不多,只不过一来塔克拉在武力上赢不过范天澜,二来有云深居中,他们两个除了偶尔的切磋之外也不会真的有什么争斗,只是塔克拉依旧会很不爽。

“是又如何?”范天澜说。

“他又不是你的东西。”

云深当然不属于任何人,他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范天澜黑曜石般的黑瞳对上塔克拉的琥珀色双眼,“他不属于我,但你离他远点。”

塔克拉眉毛一挑,“凭什么你就行?”

“凭我不会对他发情。”范天澜说,然后转身就走,留下目瞪口呆的塔克拉。

“什么意思,难道我就会吗?”塔克拉愤愤地说,“一个男人怎么对另一个男人……”他忽然停了下来,因为他想起来在刚过去那个冬季来过一次的那些骑士中,有那么两个家伙的关系确实很不一般,那个冲击性的场面在当时还让他瞪了好一会的眼睛。

回忆起那个看起来非常自然的亲吻,塔克拉摸了摸下巴,女人的经验他还是有的,不过男人是什么感觉呢?那个银头发的家伙倒是还能当做女人,如果是再男性化的长相,像云深这样的……他的动作停了下来,连同那个危险的想法也一并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