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恐怖一日(第2/3页)

而无论有无人注意,都不影响,更不能改变海航船的战略反应。

舰炮对准了海港。

标尺输入,射击诸元已定,海面风力小于五级,布拉兰将手放在发射器上,看了一眼前方。

“愿你们死得其所……”他低语。

炮口吐出了火舌,风声厉鸣中,一百五十毫米主炮的炮弹接连沿弧线弹道飞速前进。

抚松港上,第一、第二甚至第三道城墙背后,几乎一无所知的王都居民惊惶地走出屋外,不知所措地朝两个方向张望,山丘顶端的宫殿正在冒烟,码头那边传来难以想象的交战声响,即便是全面战争也不可能有这样令人战栗的声音——突然之间,那种重击心脏与灵魂的声音停止了。

在打出一片白地后,在某条看不见的界限上,徐徐推进的弹幕止于此处,白船身侧,射击孔中发红的枪管终于安静了下来,船舱内只有紧张的喘息和汗水的气息,连站在窗前的观察手脸上都流淌着汗珠。

一时间,似乎连远处的混乱声响都细微近无,在这喧闹的死寂中,一种声音由远及近,将人的心脏高高吊起。

人们不由自主地看向天空。

然后它——或者说它们落地的那一刻,无形重锤猛击大地,地动山摇中,无数人毫无准备地被跳动的地面掀翻,被气浪推倒,铺在屋顶上的片石扬沙般成群抛飞,更不必说那巨响——这震人心肺,让许多人瞬间昏迷,或者已经吐出来的巨响!

在这只有神明才能挥动的雷火之锤下,城墙破了。

像面对潮水的沙堡,或者马蹄下的蚁巢,或者星陨之下的凡世——第一第二城墙被接连击破,然后垮塌了。土石夹着人体滚滚而落,如同山崩,虽然所有修建好的防御工事都在等待着它的破坏者,但对已经习惯这些保护圈的人来说,任何破坏都是不应发生的灾难,何况是发生得这样突如其来,又这样可怖,如同天灾?

全城震动,然而那不露身形的进攻者仍未罢手,远方海面又传来炸响,片刻之后,第三道城墙同受重击!虽然那比第一和第二道城墙更高更厚的墙体勉强扛住了这一波攻击,但剩下的部分已是单薄零落,不给喘息之地的下一波攻击随即又至,将之化为齑粉——至此,三道城墙皆破。

凌空而视,这座以白色为主的海滨城市被打出了一道笔直的贯穿伤,海上舰炮炮口微抬,指向城市巅顶。

重炮摧毁王宫两侧高塔时,精灵一行也已突入日光室,短促又激烈的交战过后,白衣染血的精灵揪着国王的皱领,将他拖过一地尸体,来到露台,两人一起站在破损的栏杆前。风把火与血的味道,还有惨叫哀哭的声音带到他们面前,以海航船本身火力来说,参照过去记录的射击效果,舰炮的这几轮打击造成的伤亡不算很大,制式武器在码头和王宫的表现也只是有些超出预期,但这是另一地方的标准,不是这里,这个凭借财富与手腕承平数十年,对外来攻击的预估和准备还停留在两百年前的国家的——照两百年前的方式应对,已经表明奥比斯对自己制造出来的仇敌异乎寻常重视了。

纵然十分重视,倾力而为,结果却如此悲惨——这不是战斗,是一面倒的碾压。这一日的清晨初现时,无人能预见这居然是王国建立至今最大的灾难日,对生活在这座城市的人来说,这是亟待醒来的噩梦,若非早有预演,这幅场面对精灵来说亦如恶梦。肥壮的中年男人拼命挣扎,然而那纤细的手臂坚逾钢铁,精灵将他的头扳向前方。

“看!”她厉声道,“看看你的王都,看看你的国家!”

国王紧闭双目,涕泣横流,“你们!你们——你们这些恶魔!魔族!从地下上来的怪物!该死的异教徒!都是你们干的!都是你们干的!!”

精灵将他掼倒在地,国王撑起身体,颤抖着对外看了几眼,抽噎几声,然后变成嚎啕大哭。精灵转头朝内走去,还活着的人已经被赶到墙角,有人哀叫恳求,有人颤抖哭泣,有人默然无语,人人脸色惨白,六神无主,国王的哭声传进来,一些人不忍地转过脸去,更衬托那些拖动尸体的白衣人铁石心肠。门外走廊的零星枪声已经沉寂,被破坏一半的大门下,船长把一个人扶坐起来,掏出瓶子,给他灌了点东西。

公爵醒了过来,他咳嗽两声,扶着脑袋嘶嘶吸气,然后打开了眼睛。

……发生了什——他看到了尸体,看到了如遇飓风的日光室,还看到了棱门外伏地哭嚎的国王,他想起了昏迷前的事,事已至此,他究竟昏迷多久,这期间发生过什么?

“你们输了。”船长说。

“这里是王宫……”公爵嘶哑地说,“你们要如何离开?”。

“双塔已倒,所有看得见的法师都死了,还死了更多的其他人。”船长说,他看了一眼室外,“还有,三道城墙都破了。我们的人正在路上。”

公爵震惊地看着他,船长将他从地上搀起,公爵踉跄地,极力不去看墙边尸堆地向外走去,也不去看尸体旁的那个美丽身影,他被曾欲置之死地的敌人支撑着走出露台,在不久前同样的地方用同样的角度俯瞰,公爵看到了城墙上巨大的缺口,和缺口附近严重损坏的街道,他沿着白银大道一直看下去,看到向城内扩展了整整一圈的码头,一艘白船停泊港中,海港之外,还有两艘一模一样的。

三艘白船。

晕眩中,公爵想起谋划此事前他人的进言:“他们能运输如此之巨的物资,若是换成人呢?”

三艘巨轮组成了一个三角,角端直指中轴大道,与王宫遥遥相对。丘顶两肩,倾覆的高塔废墟如断齿骨缺般怵目,砂石碎块洒满宫前广场,尸体以各种姿态遍布其中,目之所及,只有长阶下的平台和松林中还有些在履行职责的活人,他们能做的也不过是作出一些无用的防备姿态,白船的船长和他无遮无掩地站在突出的露台上,这些人影徒劳地举起武器,然而这距离连法术的箭簇都飞不上来。

国王还在哭,公爵惶惑地站着茫然四顾,几乎不能接受脚下眼前就是现实,“发生了什么?”他低喃悲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会、怎会如此——”

“这个问题你们应该问问自己。”船长说。

公爵霍然转头,整个人扑过去,他抓住了船长的衣襟,额角青筋跳动,神情悲恸,“你们,你们这些魔鬼——”

船长握住他的手腕,缓慢但有力地推开,“有因必有果,难道你们计划消灭我们的时候没有想过?还是你们只想了胜利的后果,没有想过失败?”

公爵后退一步,张口结舌:“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