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在那遥远的北方(第2/3页)

“已经三天了,你打算把他们关到什么时候?”异瞳法师问道。

“何必替他们着急?酒越久越醇,价越吊越高。”科尔森说,“我为他们这点破事日夜奔波,至少要收点儿利息吧?”

法师摇了摇头,“城内已是人心惶惶,你又对那些说情的人不听不应。”

科尔森笑而不语,他看向在座的另一人,听对方开口道:“城内物价还算平稳,主粮在我们投入存粮后小涨二成,未发生哄抢事件;工厂不再接受新订单,所有本地订单及大部外地订单已交付,剩余部分最早六月提货,是卡拉斯人,最迟十月,来自北理湾;仓库抢救了三分之一的库存,已经择地存放;关于重建计划,初稿在这里,重建资金商会账目可以应对,工人招募不太顺利,主要原因在于石匠行会的不支持,这个问题,小组会议建议通过使用我们自己的建筑工来解决。”

“既然他们不愿接受这份福利工作,那我们也只好自己消化了。”科尔森说,“感谢你和你的同是在这一系列事件中无可替代的作用,虽然已经问过两次,我还是忍不住想问第三次,你一定要回去?”

“不管是第三次,还是第四、第五或者第十次,我的回答都是一样的。”坐在沙发上的遗族男人说。

科尔森叹息一声。

“虽然对这里的事业,我也不是没有留恋,但是近来我越来越感到自己的知识匮乏,还有许多困惑得不到解决,尤其在收听来自家园的消息的时候,我越发明显地感觉到和过去同伴的差距。对我来说,这是很难受的。”对方说,“何况如今工坊已经建成,运作也很平稳,能够培养出一批有能力的工人,我占的功劳不算多少,大部是因为你的支持和带领作用,在许多地方,反而是我应该感谢你。”

“尤其是,”他看向科尔森,“那两名叛徒,你愿意交由我们处置。”

“身为领主,我对这场暴动负有主要责任,这不过是顺手而为的小事。”科尔森说,“我很为那两人的堕落感到惋惜,你的同事和他的学徒本该前途光明,却选择了我们的对立面,葬送了自己年轻的生命,虽然仅凭下毒一事他们就罪有应得。即使如此,不得不说,我也为在这三年里你们只被腐化了一个人感到吃惊,金钱和权势的力量似乎在你们身上不怎么起作用。”

对面的男人笑了一声,“那是因为您比照的对象不同,对我们这些被寄予期望的人来说,哪怕有一点堕落的念头都是可耻的,何况谋杀?”他敛容肃颜,低声说,“我甚至不知该如何向那位交代。”

“‘他’非常宽容。”科尔森说,“也对你们的工作非常认可。”

遗族队长摇了摇头。

科尔森于是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到另一个方向。

“工厂重建的工作离不开你,经过这次暴动,我对城内的文官也不怎么信任了,虽然他们之前也没干得多好。”他说,“在许多事务上,我很难摆脱对你们依赖的惯性,我也知道不该强人所难,你大概什么时候出发?”

“我会交接好手上的工作再走。”队长说,“实际上,我的接任者已经在路上了。”

科尔森挑起眉毛,片刻之后,他才说道:“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他停顿了一下。

“我曾经以为你们会全部撤走。”

队长问:“三年来,每一年术师都会派出队伍来把一半的人替换掉,您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科尔森笑了一下,他说:“虽然那两个人已经躺在坟墓里了,不过在他们还活着的时候,曾经想用一些所谓的秘密来保住自己的性命。”

遗族队长点了点头,他看着科尔森,“如果可以,我希望您能告诉我,他们说了些什么。”

遗族队长离开后,异瞳法师对科尔森说:“我有点意外。”

“什么?”科尔森问。

“我以为,”异瞳法师说,“你会比较高兴让他们离开。”

“亲爱的朋友,你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错觉?”科尔森问。

异瞳法师说:“这怎么能叫错觉?我们做过他们的囚犯,他们一路跟着我们过来,原本只是东看看西看看,然后当起了伙计和账房,然后又分出一部分人去建炉子。三年过去,他们变成了商会的骨干和工坊的实际管理人,黑铁商会被叫做外乡人的产业,农民、工人或者城里的市民可能当面认不出科尔森·莫拉耶夫·科京,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却都知道‘麻烦事儿该找外乡人’。作为未来的大公,你真的无动于衷?”

“如果连你都是这样的看法,那些黑牢里的家伙为何自信满满就能理解了,我还以为他们都被下了咒或是灌了迷心药呢,竟敢对我下手。”科尔森说,“我的朋友,确实,我们在与所谓‘外乡人’的交往中远远大于我们的付出,这让人很难不去怀疑他们的目的,毕竟俗语常言‘好事必有代价’。他们说自己抱着探索、交流和传播的目的而来,又可以说是言行一致,但他们的言行一贯与我们的认知相违,又始终不肯入乡随俗,跟城里的贵人相亲相爱。虽然也可以认为,他们将自己置于这样孤立的境地是在向我表达完全中立的立场,但要追究起来,距离阻隔之下,我们又难以向那位术师提供利益,他们也未必需要我们这点微末财富,那么不能为何要对我这个手下败将如此投入?在这远离本土的异国他乡,这些被派遣过来的援助者却有这样严苛的自我约束和奉献精神,那又是以什么样的信仰为支撑?他们表现出来的种种能力,对比他们过去的身份经历,如果不是其中最出众之人竟然是个遗族,与其寻找其他解释,不如认为是‘那一位’给他们刻下精神烙印或者之类的法术。”

“我也更愿意相信,那位术师能改变遗族的禁魔体质,进而影响他们的意志形态。”异瞳法师说。

“你和谢尔盖已经观察了他们足足三年。”科尔森说,“谢尔盖接受了摆在眼前的事实,你还在寻找能够与你的精神世界交叉的入口,我想,这大概就是你在这次暴动中袖手旁观的原因之一?”

异瞳法师辩解:“谢尔盖同样什么都没干。”

“他可不是个积极的人,何况他身负罪孽,未经我的同意不能出手。”科尔森说,“不,朋友,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实际上,如果你要加入镇压行动中,我也会阻止你的。”

异瞳法师松了口气,科尔森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我可不能让你破坏他们的计划。”

“什么计划?”

“他们经营商会的时间不长,却能扩大到如今规模,怎么可能对对手的暗中谋划毫无察觉?他们作出强硬姿态,对各家商会的联合威逼分毫不让,其一,自然是自身能力出众,财力充足,其二,也是在借此甄别和挑选真正可靠的追随者。”科尔森说,“他们在这里做了许多事,例如建立工会医院,救济了城中的流浪儿,招募最多的工人,并且付给他们很高的报酬等等,许多人依赖他们如依赖金钱。但这样还不够,他们想在北方重复那位术师的事迹,仅仅这样还不够。他们要完成的事业将他们置于贵族和行会的对立面,这矛盾难以调和,他们不肯妥协,他们的对手更不可能放弃财富和权力,然而那些依附于他们的人却未必能与他们同心,所以,斗争正是他们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