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一封精灵的来信(第2/4页)

工业城的人类却要尝试同灾难对抗。

梅瑟达丝低下头,继续阅读好友的长信。

“……虽然在工业城时我已经感受过这些同伴的能力,但抚松港的工作进行得如此顺利仍出人意料。奥比斯并不是一个虚弱的国家——至少以过去的眼光来看,但我们这些‘异乡人’动摇它的统治,并不比狂风动摇一棵树木更难,即使我们并不特地针对它。局势发展到这般不可挽回的地步,我们这些开拓者只占一半功劳,另一半是因为我们的朋友和对手每一次都作出了最顺应自身的选择。

“因此我在工作中对术师传授于我们的哲学有了更多、更深刻的理解。人不能违背自己本性,人类的生存需要食物、安全、财富和稳定的秩序,无论我们是精灵还是人类,我们都必须结成一种组织以自我保护,保证我们的族群能够生存和发展下去。森林里的生物有一条由摄食关系组成的命运链锁,在由智慧生命组成的社会里也有这样一种大约类同的关联,在同一族群内,松散低效的组织必然要被更紧密高效的组织压抑和淘汰,这种法则不以人的意志转移和改变,既无关历史和法统,也无关人的道德。所以兽人帝国的部落必然要被工业城湮灭,同样的在奥比斯,国王和贵族正在变成这个国家发展的阻碍,他们也会注定会因为异乡人而失去自身存在的根基。

“人类并非天生就需要被统治,而是需要彼此团结,互为扶持。既然术师说君权并非天授,旧有秩序是人类在有限生产力下妥协而成的相对优解,它既非唯一,也从不稳定。它是可以改变,可能被取代的。奥比斯的统治者们仅凭本能就感受到了统治的危机,极力挣扎逃避,然而术师的学生,我那些年轻而无畏的伙伴们,他们既不曾学过拖妥协的艺术,奥比斯的统治者们也从未表现得像优秀的统治者,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最重要的,是术师,因为术师是如此珍爱他的学生们——

“……仍慢吞吞地不以为意,而这些性急的年轻人已经迫不及待在这个国家展开他们的蓝色图纸,复刻他们曾参与的建设。

“我不能断言他们事业的终点在何方,也不知晓他们是否会在这海滨之地扎根,或者在获得辉煌的成果之后就将之赠予真正的人民。但毫无疑问地,他们将会在这个国家,这片地域留下极其深刻的痕迹,并且正在改变这凝滞的历史。

“术师的学生们心甘情愿、兴致勃勃地做这一切,他们在工作的过程获得他们的回报,理想的狂热和理智的冷酷在他们的行动中共存,他们既纯粹得像传道者,又酷烈得像侵略者,奥比斯的统治阶层则视他们为恶毒的毁灭者……总而言之,以世间通行的道德标准,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算作正义的使者。而作为斗争之下最大的受益人,抚松港的平民们至今也仍不敢相信异乡人能完全代表自己的利益。越是重要的事务就越是需要正统的道义,就此而言,术师的学生们似乎正处于一种尴尬的地位,虽然我们刚刚获得一场决定性战役的胜利。

“我想术师对此早有预见,所以他从未给予他们他的名义。他的学生们是为了传道,为了拯救,为了改变,也是为了毁灭而来,但这并不是一场战争,至少不是通常意义上的那种战争。

“在这一次同法师联盟的战事前,术师的学生在奥比斯建设,同本地的统治者对抗,是为了维护他们在奥比斯的利益,在此之后,他们有了足够的条件,即将向奥比斯的人民要求正式的法统。虽然他们目前只能召开王都范围内的公民大会,成立临时的新区政权,但不需要太多时间,只要王都的重建工程完成,整个奥比斯都会将被他们纳入囊中。毕竟法师联盟已经败得彻底,那些领主的古旧堡垒又如何能炮火之下顽抗呢?

“他们只是需要一点时间重整蒙受火难的王都,并在此期间完善和让人们熟悉新的统治秩序。这不是一个能一蹴而就的过程,但工业城同样会给他们最大的支持。相比面对法师联盟时的从容轻慢,他们对待此事时要慎重和严肃得多,我的工作比起战争前更为繁多,在接受新的工作任务时,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工业城的对外部门不知何时已形成了一个专属于奥比斯的严谨和精锐的团队,他们来自各行各业,只要奥比斯的开拓者需要,他们就会行动起来,在极短的时间内通过电台为开拓者作出反应。

“显而易见,术师已经决定有始有终。”

梅瑟达丝放下这一页信笺,却没有接着读下去,而是重新拿起了之前看过的。

许久之后,她再度展开朋友的来信。

“……亲爱的梅丽,整理好心情,我终于能重新坐下,提笔继续这封混乱的长信。战事后的骚乱已经被完全平定了,王都的重建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战争没有耽误农时,来自工业城的农业机械同样在此地大放异彩。人们简直是如释重负地接受了新的统治者,也温顺地接纳了新的城市规划。工业城的开拓者们已经办起了他们的行政学校,收入了数以百计的学员,与此同时,一支人数不很多,但十分精干的军队在接受新的战争方式的训练。从我的窗外看去,一眼便可望见他们被汗水浸湿的背影,听见他们响亮的口号。这支三千多人的军队中甚至有两百个女人。在我的桌面上,一叠草纸记录着奥比斯各地领主的详细信息——仿佛一切都在平静的日常中激烈地变化。王都的今日也有我微不足道的一点功绩,然而作为参与者之一,即使我大部分时候都能够理解和认同开拓者们的决定,看到眼前诸般景象时,回望往日,我却不由自主地感到畏惧。若非亲身经历,我难以想象人竟能如此迅速,又如此彻底地吞并一个国家,而其中他们流的血又是如此之少。

“我总能恰当地完成我的工作,却始终不能解决内心的迷惘,但我不想向同身边的同伴倾诉这种烦恼,使自己成为他们的负担。一番思考之后,我去见了一个人。

“奥比斯的国王快死了。我们没有直接进攻王宫,法师联盟的大法师和绝大多数贵族都安然存活,国王是被他的心病击倒的,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症结,所以他无药可医。王后和王子已经逃亡,谢利德公爵成为贵族们的新代理人。我见到这位良知尚存的贵族时候,他仍然十分憔悴,不过比整个王宫向我们投降时要好得多,他的眼中已不再有死志,虽然灵魂的阴霾浸透了他的生命,他仍然友好地接待了我。我问他:‘如果你是国王,是否奥比斯就能免于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