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颠倒梦想(第2/3页)

错的,错的,过去的一切都是错的!对的,对的,现在这样才是对的!这才是他们想要的,这才是他们一直在心中苦苦追寻的,这才是他们最初和最终应当皈依的!

如此极致的纯洁、美丽和强大!如此的喜乐、安康和崇高!他们的生命即将结果,一切都是为了今天!

自走进会客厅,一句话都没说过的范天澜看着那几名贵族先是震惊,然后变得激动,甚至激动到喷出眼泪,一齐站起来,扑到他的脚下——

“忏悔!请让我忏悔!”

“我过去的生命毫无意义,只是虚度光阴,请可怜我们孱弱孤苦的灵魂,请仁慈的主再次赐下他的怜悯吧!”

“我们这些迷途的羔羊啊,直到今日才找到真神!光明就在眼前,我们却视而不见!直至今日,直至今日……我们何其不幸,又何其有幸!”

范天澜:“……………………”

精灵们呈半个扇形站在他身后,和会客厅里其他人一起看着范天澜,虽然脸上依旧表情端庄,但他们的眼神已经强烈表达出了态度,总结一下,意思就是:

哇……

出来果然是对的!

一点也不知道这幅场面同他们这帮靠脸横行的有什么关系。

由于领主们的情绪突然混乱,这场会面便向后延迟了,接待人员费了一些功夫把他们安抚下来,然后在对方的完全配合下获得了这些领主思路转变的较为完整的过程。通过他们整理的事后报告,精灵们于是知道他们在那一天起了什么样的作用,虽然工业城的人们已经完全熟悉精灵的存在,只将他们当做可信的朋友,但是在联盟之外,他们的形象同裂隙时代的种种传奇联系在一起,并多有美饰,象征着古老的传承、强大的力量、高洁的品行和传奇的命运,所以当他们同范天澜一同出现时,对那几位领主来说不啻于神谕启示。

这很荒谬,也很合理。

宗教是统治的工具,是统治者与被统治者共同使用的一套世界观,即使这三位领主有各自的原因对教会不满,但他们不信任的只是那些窃取了神之荣光的伪善之徒,本身的信仰依旧虔诚,甚至对教会的无耻贪婪见识得越多越深刻,他们的信仰就越为坚定:人以其愚行证明了神的永远正确,以其污浊证明了神的至善至纯,以其易毁证明了神的恒常不易。人类一代又一代地继承和累积着罪孽,沉沦苦海便是他们所有人应受的报应,只有信仰才能带来真正的救赎。

然而工业联盟及开拓者的出现动摇了这一套理论的基础。

因为“人是为受苦而生”是一种无可奈何的逃避,无论贫苦的农民还是富裕的贵族,只要有一点机会就会努力改善自己的处境,只有宗教能让那些无法可想、无处可去的人安于现状,但它的作用也并不总是理想。既然宗教的作用是麻痹和自我安慰,那么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承认他们是异端比接受他们是“无信者”要容易得多,因为后者动摇的不仅是这个王国,更是他们精神世界的根基。虽然常态来说“异端”必死,但“异端”不过是人们对同同一种事物有不同解释产生的对立,意味着只要回归本质,他们就有共通的语言,为了能彼此共存,就算把对“唯一正确”进行阐释的权利让一些出去也没关系——他们的强大难道不是说明了他们离正确更近吗?

虽然同样阅读了这份报告的工作组对此评价是“自欺欺人,换衣不换人,满脑袋的死循环”,不过精灵倒是部分地认同“强大等于正确”这种看法,做正确的事和正确地做事当然应该得到好的结果,强大不过是结果之一,当然他们批评这些贵族关于信仰的看法,并为此撰文在报纸上辩论,虽然引起的水花不大,也算他们投入了新工作的证明。

而对于新玛希城来说,这些领主的投诚并不意料之外。虽然坚持原则不主动挑起争斗,但是为了得到较好的发展环境,即使在灾民潮造成的工作最艰苦的时候,开拓者也在通过种种间接方式对周边施加压力,当压力超过极限时,领主们的选择就不多了。当然一下子来了三个,并且提出的不是结盟,而是并入确实让人有些吃惊,不过已经被预见的事情,他们总会有办法的。

他们向粘稠的沼泽投下了石块,波纹缓慢地向四周扩散,他们在这个落脚点站住了,应该准备放下新的石头了。

其实联盟大会的召开本身就意味着他们的工作要有新的发展了,从工业城到整个联盟,到在外的两座基点城都要面对新考验。秋冬也许在别处是休憩和忍耐的季节,但在工业城,所有的工厂都在尽力提高效率,增加产能,因为建设的需求正在以一种鲸吞式的速度增长,即将开展的部落改革要投入多少资源仍未有定数,而新玛希城和奥比斯王都可见地,即将将进入“被动”扩张的阶段。

奥比斯王都“陷落”,远道而来的法师军团也惨败而归之后,这个国家内陆的领主们便拥立了一个“第二王室”,谋划反攻的可能性不大,倒是有些消息传出,说他们意图与已经成为事实统治者的异端“划界而治”。开拓者对王都的改造远未完成,对王都周边地区的整合也不过刚刚起步,内陆的动向可能影响他们的下一步工作。

对新玛希城来说,他们首要面对的仍然是人口问题。

光是维持现有十余万人的生活就是沉重的工作,环城基点村和其他基础设施的建设还未开始,领主们就被打垮了最后一道心理防线,不待开拓者采取任何行动,就主动投诚以期维持他们的身份和地位。他们的诚意按传统标准毋庸置疑,虽然他们的信心与立场的转变一样极端,似乎认为开拓者在维持新玛希城的运转,支持奥森郡的重建的同时,再托管他们的领地也毫无问题。

与此同时,仍有不断有人口前来新玛希城寻求庇护。他们带来了关于王国其他地区的种种消息,从令人绝望的收成,到此起彼伏的起义,都说明贵族和教会“驱使豺狼吞食虎豹”的计划完全失败了。即使他们用这种方式减轻了各处领地的负担,干旱和饥荒对王国的打击仍比想象中沉重,由于外邦人的威胁,贵族和教会没有对这场饥荒作什么积极的举措,因为任何赈济都等于粮食和人力的额外付出,他们如何能积蓄足够的力量去收回那座异端之城呢?

可是对于饥饿的人民来说,这世上没有比生存更大的道理。

贵族和教会竭尽全力地宣扬外邦人是异端、是邪魔、是万恶之源,但他们越是催促人们去仇恨,就越是无法解释开拓者的实际作为——凡是去过那座城的人都说他们确实安顿了无以计数的灾民,让他们有房子可住,有食物可吃,有活可干;更不能解释教会和贵族为何要将自己的子民驱逐到异端那一边去,那些在此之前甚至不知道什么叫异端的人们能犯下什么难以饶恕的罪过?这些只懂得像牲畜一样耕作的农民,难道会比囤积粮食、侵占土地、坚持收税的贵族、比看着人们倒在路上,却依旧大声要求增加供奉的教会更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