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沙、沙、沙(十五)(第2/3页)

他恍惚地看着离他最近的南舟。

南舟咳嗽一声:“你醒了。”

孙国境想说话,但是腮帮子又肿又麻,说话也像是松鼠嗉囊里被强塞了个大栗子:“我……”

南舟接过他的话:“你活着。”

江舫看南舟略心虚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声。

南舟回头看他。

江舫马上嘴角翘翘地做了个把自己的嘴用拉链拉上的动作。

劫后余生的孙国境无暇关注自己的脸。

他微弱道:“你们怎么还会回来找我……”

南舟扭回头来:“发现少人了,就回来了。”

孙国境语带哭腔:“我没有死吗。”

南舟:“嗯。”

孙国境还没有到彻底消失的地步。

就像胡力,据他说,他是在听到第六次沙沙声后,看到了站在孙国境床头的自己。

他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但惨叫被空气全部吞没。

他像是进入了真空。

后来,胡力通过暴力肢体动作强行晃醒了其他人,还是和他们发生了交谈和对话的。

也就是说,听到第六次沙沙声后,人并不会死亡。

只是存在感会被进一步稀释,外界沟通的介质也会被阻绝大半。

孙国境哆嗦着嘴唇:“那你们现在能看到我了吗?”

南舟:“还看得见。”

孙国境却还是眼圈通红,僵在原地,狐疑地看着南舟。

南舟探出一根手指,轻轻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这一根手指,让孙国境这条一米八壮汉的心理沙堡全线溃散崩塌。

孙国境一把抱住他,扯着嗓子小孩子似的嚎啕大哭起来。

南舟被扑了个猝不及防,本能地就想给个抱脖过肩摔,但在品出他没有恶意后,就安静了下来。

他双手背在身后,安静地垂下头,一侧的头发微卷着落在孙国境的肩膀上。

他在想,为什么。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重新和兄弟们搀扶着走入阳光下,孙国境手脚还在,心底冰凉。

孙国境的精神受了极大打击。

但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孙国境的遭遇,给他们带来了危险的信号:

他们的推断又出了问题。

但南舟精神依然稳定。

因为他坚定不移地确信着一件事:他们遇到的不可能是无解的副本。

而且,他们昨晚的思考方向,他也不觉得是错误的。

鬼在杀伤力、行动力和无实体上是无解的,那必然在其他方面有解。

甚至包括齐天允昨夜提出的副本解法,南舟都觉得是合理的。

他们可能只是错了一步。

只要找到这一步错在哪里……

另一边,齐天允和罗阁已经一边一个,把自己的手腕和孙国境的绑了起来。

被绳子绑上的时候,孙国境却试图挣扎开来:“别了。太危险了。”

罗阁宽慰他道:“老孙,你想开点。只是我们看不见你而已,就算你完全消失了,只要跟着绳子走,我们也能知道你还在。”

大多数人在遇到生死问题时、脑子都会比平时更灵透些。

孙国境也不例外。

他苦笑一声:“真到了那时候,你们彻底忘了我,就会觉得这条绳子累赘的。”

他又补充:“再说,万一我被拖走,一带二,不值得。便宜那个鬼了。”

罗阁呆呆地“啊”了一声:“……不至于吧。说不定,这个副本就是纯吓唬人呢,那个鬼搞不好根本没有杀人的本事,只会把人弄没见。我们只是看不见你而已,只要熬到副本结束……”

“可能吗?”孙国境异常清醒,“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副本的通关要求是我们不要‘死掉’,也不要‘疯掉’?”

“说白了……还是玩家会死。”

“我已经听到第六声了。我感觉,我差不多要到时候了。”

“每三次沙沙声响过去,那个鬼就会整个大的……我想,我的进度已经过半了。也许,再听到三次,我就真完了。”

“只要我的通关要求满足不了,就离不开这个副本……”

“我宁肯死得彻底一点,也不想一辈子留在这里,活着就像死了……”

说着,孙国境睁着微红的眼珠,定定看着两个过了命的兄弟。

他小声说:“等我再听到两声,就杀了我吧。”

齐天允默然许久,紧了紧手上的绑带,打了个死扣。

他说:“到时候,来不及解开,咱们俩一块死。”

罗阁飞快抹了抹鼻子,在旁边起哄:“可去你的吧。当初跟南舟对上的时候谁跑得最快?老齐你精得跟鬼一样……”

齐天允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但他的话却很坚定:“怎么都不分开。”

“怎么都不。”

……

今天是周六,上午八点时,校园还不曾完全苏醒过来。

体育系某间宿舍的门,从外被轻轻凿响,有礼貌,且规律。

一个男生顶着鸡窝似的乱发,趿拉着人字拖拉开了门。

开门后,他见到了一个英俊的小白脸。

小白脸戴着黑框眼镜,眉眼间写满了“好学生”三字。

他很斯文地推一推镜架:“请问这里是常山河的宿舍吗?”

开门的男生哑着一副还没清醒的破落嗓,对身后漆黑一片的宿舍吼了一声:“山炮!有人找!”

……

常山河打着哈欠,一边用钥匙打开体育仓库的门,一边向身后自称学生会体育部新成员的人询问:“真差一筐篮球?”

谢相玉指着仓库门边用油性笔写着“常山河”名字的白板:“少了。昨天仓库就是你收拾的,窦教练让我找你。”

常山河嘀咕着“不应该呀”的同时,体育仓库的门吱吱扭扭地开启了。

一股胶皮的淡淡味道迎面扑来。

常山河往里走去:“真丢了道具,窦教练咋不跟我打电话……”

谢相玉跟了进去:“我不知道。反正你要是找不到,你就得负起责任来。”

常山河在心里暗骂,学生会的人真他妈个顶个会摆谱。

一个他一只手就能捏个半死的小崽子也敢在他面前咯咯哒。

腹诽着的常山河绕过一层高码着的、约有一个人那么高的厚厚软垫后,站住了脚步。

他转过身来:“这不是三筐篮球吗,哪里少——”

他再也说不出哪怕半个字来了。

谢相玉手持着一样大概有食指和拇指圈围起来粗细的笔状物。

现在,笔状物的帽子被摘下了。

里面安装了一个击发式的铁弹装置。

一按尾端,就会有类似油性笔笔头粗细的铁杵以弹子的速度猛然弹出。

常山河喉间的软骨,被这突然抵上他咽喉的铁杵捣了个粉碎。

谢相玉“呼”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赞许道:“好用。”

自制的小玩意儿,颇花了些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