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圆月恐惧(五)(第2/3页)

……但他也更多了几分歉疚。

刚才,就在他交付完地形图、准备离开休息时,队长身旁的林之淞在他口袋里塞了一个小型录音机和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你跟他们走得近。帮我问问南舟的情况。”

陆比方略诧异地一抬头。

这……不好吧?

但等他将目光投向贺银川时,却发现这个年轻的队长也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林之淞这人,虽然神经质、不合群,但他对南舟这样在意,必然是有原因的。

身为队友,他们都信赖林之淞的这份直觉。

他怀疑南舟,一定是有其道理的。

于是,身负窃听大任的陆比方不得不顶上去了。

他轻声问:“南老师,你呢,你家里有什么人?”

南舟:“父母,还有一个妹妹。”

陆比方心神一松。

他也有妹妹!

这样话题就好打开了!

他积极询问:“你妹妹乖吗?我妹别的地方都挺好,就是从小特爱和我抢吃的,馋嘴。”

南舟报之以沉默,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

陆比方期待地等着他的回应。

在词库里翻找半晌,南舟总算找出了一个相对合适的形容词:“……烦人。”

陆比方:“……”

南舟:“挺凶的。”

陆比方咬着牙生聊:“……是不是被宠坏了?”

南舟:“嗯……应该是。”

南舟:“我没有打死她,说明我很宠她。”

陆比方的性格本来就不擅长搞无间道那一套,而南舟这种一顿一顿式的卡碟式对话,更是完全打乱了他的节奏。

他也想不到什么更高明的问题了,随口问道:“你妹妹叫什么呀。”

本来已经洞察了他的目的、准备迎接他高水准、高难度提问的南舟微妙地一愣。

南舟:“南……”

南舟:“南缘。”

陆比方:……听起来怎么这么像现编的?

事到如今,他倒是有些理解为什么林之淞会怀疑他了。

陆比方还想追问时,一直靠着南舟肩膀休息的江舫像是养好了元气,直起身来,望向陆比方:“想好接下来怎么走了吗?”

只一个问题,就打散了陆比方的盘问计划。

江舫问的是有关副本胜败的正事,陆比方自然是聊不下私事了。

再加上他是个耿直老实的个性,实在做不了间谍这个行当,索性当场放弃,支支吾吾地说去问问队长,就拍拍身上的雪,颠颠离开了。

南舟自然知道刚才自己露出了多少纰漏,转头去看江舫。

江舫继续枕靠在他肩上,闭着眼睛,继续养神。

李银航自然也是听到了的。

但她什么也没有问。

南舟垂目。

他想起,在第二个副本里江舫曾跟他说过的那些话。

他告诉自己,关于自己的故事,属于自己。

他想什么时候说都可以。

南舟轻咬着舌尖,隐隐有些犹豫。

倏忽间,一股奇怪且浓烈的感觉直袭上了他的心头。

南舟没有回头去查看,而是一手一个,抓起身侧的江舫和李银航,使尽了自己微薄的余力,带着他们往前朝前猛冲而去!

李银航不明所以,但在她失去平衡,踉跄着往前冲去时,只感觉一道异样的厉风,夹杂着怪异的气息,擦着她的发梢,狠狠落下。

呼呼的凄风声中,那一股风楔入岩石,发出了惊人的、叫人头皮发麻的破碎声:

叮——

锐利的穿凿声让李银航耳鸣起来。

她骇然回头,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得魂飞魄散。

是那个女人!

那个拿着冰锄的女人!

刚才,她竟然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几人的身后,举起冰锄,手起锄落!

怎么可能?她是怎么在南舟和江舫都无知无觉的情况下接近他们的?

等李银航定睛一看,更是心胆欲裂。

那女人目光呆滞,双手撑在覆雪的黑岩之上,好像是从石头上生生长出来的。

她的腰部以下,分明是空空荡荡的!

——她是个一具只有上半身的行尸!

南舟也匆匆回过头来。

电光石火间,南舟回忆起了初见到她的画面。

——她卧在帐篷睡袋里,只探出了上半身。

怪不得。

柔软的雪地、刮得人睁不开眼的新鲜雪风、不到一米的矮小躯干。

这些条件,足够让她悄悄靠近,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事发突然,贺银川他们也是始料未及。

他甚至还分出一部分注意力,留心着南舟那边的状况,居然还是被这怪物钻了空子!

他暗骂一声,一把抽出插在靴子里的绑腿匕首,飞快向南舟方向奔去!

一击不成,半身女并没有再妄动。

她一手抓紧冰锄,一只手撑地做腿,用倒立的姿势,伶伶俐俐地逃出几米开外。

她逃跑的姿势,可笑又恐怖,在凛凛白雪中,简直像一只引路的路标。

南舟举目四顾。

他一度以为他们被登山客们包围了。

但遥望之下,他发现,苍莽的雪峰中,只有这只上半身的怪物追到了他们这里。

——对方执行了分兵搜索的策略。

南舟身上没有多少气力,只能对追过去的江舫喊道:“堵住她的嘴!”

然而,已经晚了。

她也没有发出南舟想象中的尖叫,来呼唤她的队友。

因为她没有舌头。

她张开了黑洞洞的嘴巴,在奔逃间咬住了垂挂在自己颈间的一支求救哨。

哔——

刺耳的哨音生生撕裂了冰冷的空气,将声音层层传导到了更远的远方。

一时间,山峦俱寂。

连风声都像是被这哨音震慑,停滞了分毫。

荫蔽在他们头顶的伞状雪檐颤抖了两下,落下一片雪霰,掸落在留在原地的南舟肩上、颈上,宛如霜降。

她还来不及吹第二声,一只手就狠狠揪住了她的头发。

扑克牌以轻以小,在风雪正浓的雪巅上,根本无法瞄准投掷。

但近身攻击还是奏效的。

江舫单手夹牌,在她咽喉正面横向一抹,精准地切开了她的气管——

却并没有多少血液流出。

一点冰冷的黑血渗到江舫的手套上时,江舫反应迅速,径直撤回了手来。

他预想得不错。

女人并没有被这割喉的动作剥夺行动力。

她张开幽幽巨口,猛地向下咬去。

要不是江舫躲闪得快,她那口牙齿,足以穿透厚厚的防寒手套,咬穿他的肌腱。

她咬了个空。

尖如兽齿的上下牙碰撞在一起,在她的口腔里激荡出叫人牙渗的脆音。

她还想吹哨,但从气管里涌出的气流从江舫剖出的伤口灌出,转瞬间就被山风吞没。

而江舫也没有松开抓住她的手。

他将女人径直按到冻土上,夺过她手中冰锄,毫不留情,手起锄落,将尖锋从她后背心钉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