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脑侵(十)(第2/3页)

只要他穿过这扇门,他就能回到南舟的身边?

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金发少女明确说过的。

“只要‘公主’觉得游戏太难,不想继续,只需要掉头,推开前一扇走过的门,就能够直接离开游戏。”

“当你穿过第一扇门时,你就拥有了可以随时离开的权利。”

她的话指向性非常明确。

身后的门,就是留给玩家及时止损用的。

如果被恐惧击倒,就可以选择从这里离开。

假如他真的依据自己脑内不着边际的构想就贸然选择出门,极有可能是把南舟彻底留在这个世界里。

江舫还记得,他们完成任务、从图书馆出来后,图书馆的门就封闭了,再也没有进去的可能。

他不可能拿南舟去冒险。

所以,此路依然不通。

……

于是,江舫抬头望向开在百米高空中的门扉,继续思索攀登上去的办法。

阳光炫目,不意间晃了一下他的眼睛。

像极了自己进入游戏、与她攀谈时,落在她纯金秀发上的双重光芒。

金发少女异常明媚动人的笑意,突然照入了江舫的记忆。

——他乍然记起,自己初入副本时,曾浮现在他心头的那点疑惑。

自己言语威胁,要杀掉金发少女,想要探查她是否具有正常人类的情感。

而明明拥有着其他正常情绪的金发少女面对着他,毫无恐惧地微笑着,主动昂起雪白秀颀的脖颈,露出皮肤下脆弱的咽喉。

她在游戏里,是一点也不怕死的。

那么,她究竟是不恐惧死,还是不会死?

倘若不会受伤,同样意味着不会真正死亡的话……

江舫被自己脑海中的念头骇住了。

但他的思路无法停歇地运转了下去——

人的恐惧是不会终结的。

除非死亡。

死亡,代表着和自我的彻底割裂和告别,和恐惧的主题最为契合。

克服恐惧的最高美学,难道不就是能够直面死亡吗。

江舫掂了掂掌心的匕首,在空中虚虚划了一道。

匕首很锋利,在快速割开空气时,发出了清亮的、近乎口哨声的尖鸣。

将这道冷锋抵在自己的咽喉处时,江舫的喉结滚动频率明显增快。

从他口腔中呼出的气流堪称炙热。

但他的手始终稳得惊人。

……试一试,未尝不可。

不是吗?

一刀沿着他的动脉划下。

他精准割开了自己的气管。

江舫眼睁睁看着另一个穿着宝蓝色裙子的自己,从自己身体内脱胎而出,缓缓向前倒了下去。

这种景象过于奇异而吊诡。

它超出了任何人类能想象到的恐惧。

江舫倒退了一步,蹲下身来,用急剧降温的掌心,抚上了自己的尸体的脸颊。

这具尸体是温热的。

有表情,有温度,还是闭目等待审判的样子。

江舫望着这张脸,仿佛看到了上一秒的自己。

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

他或许在想,这究竟是自己的克隆物,还是真实的自己。

自己用匕首杀死的,是上一秒的自己吗?

还是说,现在站在这里的,才是上一秒的自己?

他或许还在想,现在的自己,究竟算是死了,还是活着。

江舫现在终于明白,金发少女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当所有可用的道具都被游戏故意耗尽,当山穷水尽之时,游戏会逼迫玩家献祭自己,直面对每个人来说都毫无区别的恐惧——死亡——来抵达最后一扇门。

反正,就像金发少女说的那样。

人不会死。

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

同样,正像她所说的那样,这种杀死自己的感觉,足够让人恐惧到放弃队友,头也不回地投向那扇离开的门。

众多杂乱的情绪,在江舫眼中穿梭、交织、疯狂、沉淀。

最终,他抚着“自己”的脸颊,俯身轻吻了“自己”的额头一记,温和地道了一声:“……辛苦了。”

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会在剧烈的惊骇之余,认定江舫是彻底疯掉了。

然而,江舫的意识要比任何时候都清明。

“不要着急啊。”

江舫抬起头,仰望着百米开外的最后一扇门,似乎是在对门那边的某个人柔声说话,“这可是一项大工程。”

……

与江舫仅一门之隔的地方。

南舟在门边,锲而不舍地啄住门环,振着翅膀,往后使力。

金发少女正温柔地把自制的鹅饲料分发给那些索食的天鹅们。

听到响动,她回过头来。

知道南舟是思夫心切,她不知道第多少次对南舟强调:“你不要太担心他。关卡不难,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的。”

南舟回头看了一眼金发少女。

他决定不告诉她,自己在打算拆她的门。

只是他变成天鹅后,力量的确受到了极大的压制。

而且,这扇门是单向的,从他这个方向无法打开。

发力无果,他只能不开心地在门边转圈,一啄一个坑。

李银航不大熟练地用蹼走过来,轻轻用翅膀尖去点他的翅膀:“别太担心了。天鹅公主不是说了吗,不会有危险,舫哥又很厉害,不用着急,我们等他就对了。”

南舟:“唔。我知道。所以很奇怪。”

李银航:“哪里奇怪?”

南舟:“不会有危险。他很厉害。我都知道。但我的心还是很不舒服。”

说着,南舟有些苦恼地理了理胸口位置的毛,好像将这种不适当做了一种可以探查的外伤。

南舟说:“这不很对。我好像出了什么问题。”

他猜想,也许是在上个副本里受到的圆月影响还没有恢复。

李银航:“……”噗。

如果她没有会错意的话,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爱情。

反正不会是儿行千里母担忧。

李银航本来想对大佬展开一场爱的教育。

但想一想,她还是决定老实闭嘴。

一来,大佬看起来是个母胎solo的。

二来,自己也是个母胎solo的。

自己这个理论上的巨人、实践上的矮子,叭叭给人上课,万一把孩子带偏了,岂不是误人子弟。

正在李银航浮想联翩间,门那边传来的一阵窸窣声,陡然把她拉回了现实。

她豁然激动起来:“是不是他来了!”

南舟没有说话。

他蹲下来,面对着那扇门,等待着过关成功的江舫推门而入。

他还转过身去,理了理自己身侧略显凌乱的、洁白的毛羽。

理完之后,南舟又一次对自己的怪异行为感到了纳罕。

……为什么要这么做?

然而,门那边的人,似乎也不急于进入。

……

江舫立在崖边,一手撑着门把手,一手将手探入储物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