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爱多恨多 你有没有一点点爱我?

繁云吐了血, 额头上满是汗,他胸口痛得厉害,头发更是瞬间变得灰白许多。

“怎么样?”

山衣叫人扶起他, 忙问。

繁云又咳出血来,喘着气道,“他应该不是修罗神。”

“你的意思是, 在他的梦里,出现了他的那个妻子?”山衣站起身来,幕笠下的一双眼睛紧盯着他。

“我是看到了。”繁云捂着胸口,点点头勉强应了一声。

山衣垂下眼帘,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随后她再抬头,“好了,这次是辛苦你了, 等殿主回来, 他一定会重赏你, 现在,你先去休息吧。”

“你叫人给我多煮些珠蟞鱼吃, 它们的珠子可是好东西。”繁云不忘叮嘱她。

“放心,你损失的寿命, 靠吃妖肉也能补回来,我会帮你找的。”

山衣淡声说道。

繁云终于满意, 被人扶着转身往外走。

但才走出几步, 一柄匕首却刺进了他的后背,繁云骤然瞪大双眼,他嘴里流出血来,转头便撞见素纱幕笠下的那双眼睛。

“你……山衣……”繁云艰难出声。

山衣冷笑一声, 匕首毫不犹豫地再往前几寸,鲜血几乎沾了她满手,她皱着眉似乎有些嫌弃,松了手接过旁人递来的帕子擦了擦。

繁云才用了折损寿元的术法,之前又受了重伤,山衣这一刀,他没防备,倒在地上没一会儿,就没了气息。

“把他扔到前面的断崖底下去。”

山衣扔了帕子,对那两人说道。

“是。”

两人齐声应道,随后便抬起繁云的尸体走了出去。

朝雁披雪而来,见那两人将死去的繁云抬出院子,他倒也没有什么惊讶的神情,抬步走入屋内,里面炭火散出来的温度瞬间使得他身上的雪花融化了成无色的水痕。

“大人。”

朝雁唤了一声。

山衣才洗过手,回头看见他,便道,“你说,这个李闻寂,会不会是修罗神?”

“繁云怎么说?”

朝雁问。

“他说不是。”

“传闻之中,修罗神是被剥夺了七情六欲的,他是唯一的没有感情的神……但既然繁云说他不是,那也就是说,他对照一小姐有情?”

朝雁反应过来。

山衣重新坐下来,幕笠沾了些繁云的血迹,但即便是这样她也没有摘下来,“李闻寂是不是修罗神,也不是多重要的事,我引诱繁云用这个办法来试他,只是想看看,他对一一究竟有没有感情,现在这个结果,我很满意。”

朝雁有些惊诧,他不由抬头看向山衣。

“你说得对,朝雁,也许从一一死而复生的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已经注定要走到这条路上来了,我是怎样都阻止不了的,”山衣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李闻寂虽来历不明,但到底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如果我猜得没错,他是故意放走繁云的,相信很快,他就能找到这里。”

“既然你想借他的手,又为什么要让他自己找到这儿来?”这是朝雁最为不解的地方。

“他能自己找来,才能证明他的本事,我忍了这么多年,总不能轻易地相信这么一个人吧?”

夜风吹进门来,吹得山衣那素纱幕笠微微晃动,她忽然有些不安地用手指扯住素纱,明明在幕笠之下,她还有一层面纱。

朝雁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他是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最终却还是垂下眼帘。

这一夜过去,山上风雪渐止,晨光洒落积雪之上,泛出晶莹之色。

姜照一睁开眼睛,正望见一个人的侧脸。

晨光朦胧的从洞口外照进来,照得他的面容在这样的光线里更显无暇柔和了些,他半垂着眼帘,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浅浅的阴影铺在眼下,他安静得好像一幅画。

或是她动了两下,他偏头对上了她的目光。

一夜的时间过去,他仍在想昨晚被他捏碎的光影是什么,身为神明,他是不会如凡人一般做梦的。

但昨晚,他却做了一个荒诞的梦。

而梦的尽头,居然是她。

他知道这也许跟他昨晚捏碎的那道光影有关,但那到底是什么,或代表了什么,他却并不清楚。

他更不知道,什么是心动。

“你怎么了?”

姜照一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没什么。”

李闻寂回过神,摇头轻声道。

两人离开山洞,顺着莹光的指引往山上走,但李闻寂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姜照一用棍子戳了戳积雪,抬头望他,“怎么不走了?”

但下一瞬,她似乎隐约听到了马蹄声。

落在积雪上,一阵又一阵的闷响。

姜照一回过头,远远地看见一道纤细的影子,幕笠被风吹开了些,露出来底下她的一双眼睛,面纱遮住了她的脸,而马蹄忽然停驻,她竟就在不远处,在马上,静静地同姜照一对视。

“去吧。”

李闻寂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姜照一回过神,她看了他一眼,又转头去看不远处那马上的女人。

她迈出步子,雪地里映出她的脚印,李闻寂就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满山弥漫的寒雾,模糊了他的眉眼。

“一一。”

女人见她一步步跑来,她翻身下马,或是有许多话想说,但最先开口的,还是一声“一一”。

“你现在为什么又要见我了?”

姜照一学着冷静许多,她看着面前这个戴着幕笠的女人,这样的她看起来有些陌生,但她的声音却是她如论如何都不会忘记的熟悉。

“一一,我有我的苦衷。”

女人沉默片刻,才说一句。

姜照一点头,“我知道你有苦衷,所以我没有忙着质问你任何,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你就说,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就不问。”

素纱被风吹开了些,女人那双眼睛定定地看着她,“一一,你还记得那天在朝雀山,我和你告别的事吗?”

“你说你要去一个自由的地方。”姜照一的记忆是那天在见到她,认出她之后,才彻底恢复的。

“对,自由的地方。”

女人轻抬眼帘,“我那时所说的自由,其实就是准备自杀。”

自杀?

姜照一愣住了。

“你还记得你徐立秋哥哥吗?”她的思绪有些飘忽,仿佛是在脑海里翻到了某些总也忘不掉的记忆。

徐立秋。

这个名字姜照一怎么会陌生,他是姜奚岚的丈夫,但他们新婚半年,徐立秋就意外身亡了。

“一一,他才不是意外身亡,他是被人杀死的。”

山衣的声音犹如平地惊雷一般,在姜照一的耳畔炸响,她惊愕地望着她,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怎么会?”

下一秒,她抬眼却见山衣忽然扯下了自己下颌底下的系带,将素纱幕笠拿下来,乌黑的长发在风中乱舞,姜照一在这样明亮的光线里,看到她的手指已经有些颤抖,却也只停顿了一下,随即便扯下了覆盖了她下半张面容的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