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挂了视频之后, 沈为清这才注意到先前放在茶几上的两颗椭圆形的药片,他捏着药片看了一阵,随后起身朝客房走去, 他蹲下身在地面上搜寻起来, 忽然动作微顿,他掀开了微垂及地面的床单。

那瞬间,视线一凛。

他将床底的十来颗药片以及药瓶全部摸出来。

沈为清皱紧着眉头, 瓶身上写的是维生素c片, 随后将这些药片用干净的塑封袋装好,收拾完之后, 他这才重新进卧室。

鹿熹还在睡着, 他的枕头被她紧紧抱在怀里,看起来睡的很不安稳。

沈为清看着, 他伸出手,在她的脑袋上一下下轻柔地抚摸着,果然,在抚摸了几下之后,她在睡梦中紧皱着的眉头也慢慢的放松下来。

“妈妈…”

鹿熹忽然低喃出声。

沈为清的手掌顿了顿, 随后继续抚摸着。

待窗外的天色露出鱼肚白时, 鹿熹忽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她睁着眼睛, 看着依旧漆黑的天花板,身侧是沈为清略重的呼吸声, 她轻轻地侧头朝他看过去, 借着淡淡的天光,她看清他柔和中带着疲惫的面容。

沈为清这一夜睡的不怎么安稳,感觉到怀里的空荡, 瞬间睁开眼睛,他刚要开口喊她,余光瞧见了坐在沙发上背对着他的人儿,她朝着落地窗的位置,淡淡的朝阳透过窗帘照射进来。

“熹熹?”他还是喊了她一声。

鹿熹没有应答,仿佛没有听见。

直到沈为清下了床,走到她的身边,她这才倏尔惊醒过来,他在她的身边坐下,从后将她单薄的身体抱在怀里,声音沙哑,“什么时候醒的?”

鹿熹后背靠着他的胸膛,“不记得了。”

沈为清将她抱的更紧了点。

“要看朝霞吗?”他问。

鹿熹点了点头。

沈为清起身将落地窗的窗帘全部拉开,万簇似金剑的霞光从云层中迸射出来,照射进他们的卧室一隅,后面两人都没有怎么说话,只是静静的抱在一起看着绚烂的朝霞。

上午,陶然跟张盛他们都过来了。

在他们进门之后,沈为清的第一句话是把手机关静音。

张盛他们倒没有觉得有什么,是能理解的。

倒是陶然下意识的看了他一眼。

沈为清迎上她的视线,陶然先挪开的。

鹿熹的状态看上去挺好的,还主动跟他们打了招呼,后面她也看出了他们应该有事要谈,于是便说想回房间看会剧本,他们这么可能不应,只是让赠赠跟进去陪她。

沈为清带着陶然以及张盛他们进了客房。

如今,鹿熹工作室的声明已经发过了,但对鹿熹造成的负面影响并不小,从昨晚到今早,陶然已经接到了不少合作商家打来的询问电话,虽然绝大部分都是在关心,但陶然心里清楚,这件事如果不彻底解决,她们面临的将会是什么。

跟商家解约以及被商家解约,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他们都心知肚明,解约是一击重创,而在解约之后则是二击重创,至少在圈子里,鹿熹的名气以及商业价值都会被狠狠的拉下去。

而陶然更担心的还是鹿熹的心理问题。

同样,张盛这边也有点束手无策,花钱能降下来的热搜好办,不好办的网友的诽议,尤其是在没有有力的澄清下,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想抽上一根。

“她不喜欢烟味。”

沈为清开口道。

张盛动作顿了下,又将烟盒给塞了回去。

“昨晚我就说了,现在联系鹿舒与出来澄清才是最好的办法。”

陶然跟沈为清对视一眼,陶然道:“鹿舒与今年十七岁。”

张盛像是收到了惊吓,骤然瞪大眼睛,“你说…说啥?十七岁?未成年?”

陶然沉重地叹了一口气,点头。

张盛也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一下瘪了下去,他有些烦躁地薅一把原本就不茂密的头发。

沈为清捏紧着拳头,关节处隐隐泛白,“拍摄视频的人找到了吗?”

张盛跟陶然摇头,那个人很狡猾,爆料的ip地址都是海外用户,除了降下热搜跟那则轻飘飘的声明,他们现在毫无进展,那家夜店的监控他们也找关系去查过了,视频显示的是最后鹿舒与自己晃悠悠地离开,后面出了夜店线索也就断了。

“清哥,你手机亮了。”一旁的大壮轻声道。

沈为清看了过去,是他昨晚设置的闹钟。

曹叔叔跟沈阿姨他们应该快到北京了。

沈为清看了张盛跟大壮一眼。

两人被他看的莫名其妙。

后面,两人拿了车钥匙以及记下手机号码出了门。

陶然想要去卧室看看鹿熹,被沈为清喊住了。

“陶姐。”

陶然停下脚步。

沈为清从口袋里掏出塑封袋,塑封袋里装着的是椭圆形的白色药片。

陶然在看到这药片时,脸色变了又变。

“陶姐,是你告诉我这是什么药还是我直接送去检查?”

陶然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那好,那我自己去…”

“氟西汀。”陶然打断了他的话。

“抗…抗抑郁药物的其中一种。”陶然接着道。

哪怕是沈为清已经隐隐猜到,却不及陶然亲口承认来的具有冲击性,他忽然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捏着塑封袋的手微微颤抖,“抗抑郁…她有抑郁症是吗?”

陶然低着头,点头。

沈为清觉得心脏的氧气被人抽空,窒息到仿佛失去痛觉。

抑郁症?

抑郁症吗?

他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但是他不敢确定,他甚至不敢去问,他害怕从她嘴里得到他已经猜到的那个答案,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此时却站不稳脚根,他跌坐回沙发上,低哑的痛呼从喉咙里溢出来。

他仿佛又感知到了痛觉,他说不出到底是哪里痛,又好像哪哪都痛。

眼眶也在瞬息间布满血丝。

他此时的状态让陶然有些担心,“沈老师,我先给你倒杯水…”

“多久了?”声音沙哑的似生锈般。

“她抗抑郁多长时间了?”

陶然看着他,有些于心不忍,但到底还是实话实话了,“七…七年…”

鹿熹不到二十岁时就已经患有很严重的抑郁症,这几年,她们根本没法好好的停下来抗抑郁,只能一边吃药一边咬着牙工作,鹿熹的精神毅力比她想象中的强大,不然也撑不下来。

去年复发过一次,这次…

陶然不敢去想。

沈为清沙哑的声音开始颤抖,“去年,她跟我提分手也是…”

“是,因为那个快递还有整夜的私生电话,她整晚整晚的睡不着,再加上高压的工作,在那段时间,她的病情又复发了。”

沈为清抬头看向她,“私生电话?”

他不知道他那么爱的人,居然有长达七年的抗抑郁史,他不知道就在他们交往期间,她长期被私生的电话骚扰,她不说,他不知道,所以伤害是肆无忌惮的,他曾经对她说的那些狠话又重重地砸回自己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