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第2/2页)

云乔的身份并不适合去送,坐在院中看书晒太阳,不多时,等来了步履轻快的岳荫。

岳荫是个想得开的性子,与傅余也没什么深情厚谊,被婉拒后消沉了两日,随后就恢复原样了。

能真正叫她发愁的,也就爹娘安排的相看。

好在这回有云乔在,倒是能叫她借机躲过一些。

“趁着日头好,又得了闲,咱们可算是能出去好好玩一遭。”岳荫抽走她手中棋谱,随手翻了翻,只觉着两眼一抹黑,“这要怎么看得懂啊?”

云乔见她一头雾水,想起自己刚开始看棋谱时的模样,抿唇笑道:“多看、多练,自然就懂了。”

“那可说不准。”岳荫将那棋谱信手扔下,“像我这样天生少根筋的,怕是学个一年半载,也还是一窍不通。”

云乔将折着的书页抚平,笑而不语。

当初,她刚开始随着女先生们学琴棋书画时,也曾这么想过。但那时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撑下去,熬过之后才算渐渐好起来。

她晃了晃神,随后收拢飘远的心思,不再多想旧事,翻出斗篷与面纱,随岳荫出门玩去。

*

除夕,清和宫。

天色一寸寸暗下,再过不久宫宴就该开席,可书房中的琴音仍旧未停。

随侍的宫人们都知道圣上今日心情极差,谁都不敢进门打扰。

常总管低低地咳嗽了声,着宫人去叫青黛过来。

圣上虽不似从前那般好说话,但念在先皇后的份上,对清和宫旧人总是要格外宽纵些。

故而遇着棘手之事时,总推到青黛这里。

青黛往常大都会应下,这回却面露难色,并不想去触这个霉头。

她曾是云乔的贴身侍女,比谁都清楚,裴承思眼下的不悦因何而起。

帝后决裂,走到不可挽回的一步,正是自除夕夜起。

这万家团聚的喜庆时节,于裴承思而言更像是一种折磨,提醒着他当初一念之差铸成的大错,也映着他的无能为力。

云乔在时,裴承思尚能想着弥补挽回。

可云乔去后,他再得不到只字片语,所有的回忆都成了折磨,所有的情愫再无归处。

先皇后的死将他困在原地,也成了他难以愈合的伤处。

青黛犹豫片刻,又想着总不能得罪常总管,只得放下手中的竹剪,将那修剪了一半的梅枝插在白玉瓶中,往前边去看看。

才出门,倒是恰巧遇着了怀玉。

早前云乔在时,怀玉算是她一手提拔上来的心腹。

裴承思很清楚这一点,在云乔出事后,并没动清和宫旁的侍从,只严加审问怀玉,想要从他口中得知云乔的动向。

但并没审出任何消息。

怀玉咬死了自己毫不知情,答得也有理有据,若他真做过欺瞒之事,早就趁那夜大火离开,又岂会老老实实留下来?

任是怎么问,也未曾改口。

他手中其实还攥着保命的底牌,最后却没用上。

也不知裴承思出于何等考量,并没想要他的命,审讯之中落下的伤痛,这些时日也渐渐养了回来。

他如今算不上清和宫的管事,很少露面,平素也就与青黛有所往来。

“近日天寒风大,仔细着凉。”青黛见他气色不好,停住脚步,特地叮嘱了句。

怀玉无声笑了笑:“你这是要做什么去?”

青黛的神情垮了下来,三言两语将事情讲明,无奈地叹了口气:“常总管拿我当盾牌使,倒是越来越顺手。”

怀玉看了眼天色:“这时候过去,应当也用不着你了。”

除夕宫宴这样的大事,先帝在时都未曾出过纰漏,裴承思又没真到昏了头的地步,岂会不管不顾?

他坐上皇位,也就担了相应的职责,不可能随心所欲。

青黛迟疑着往前边走,才刚到,恰赶上房门从内打开,见着了满身倦意的裴承思。

锦衣华服之下,是高挑瘦削的身形,神情在夜色之中显得有些阴郁,漆黑的眼眸叫人不敢直视。

常总管如释重负,连忙吩咐内侍们摆驾,往琼楼去。

青黛低眉垂眼地随着众人行礼,御驾离开后,偌大的清和宫霎时冷清下来。她拢了拢衣袖,循着方才圣上的目光,看向檐下悬着的鲤鱼宫灯。

那是先皇后在时,亲手制的宫灯。

与那些驾轻就熟的匠人们所制的宫灯相比,显得有些拙劣,其上的字画都算不上多好,稀疏平常罢了。

虽说宫中什么都不缺,可云乔偶尔得闲,就喜欢摆弄这些打发时间。她也知道这“难登大雅之堂”,制成之后并没用过,一直存在库房之中。

还是前些时日,裴承思从她留下的旧物中寻着这灯,才叫人挂了出来。

青黛仰头看了会儿,想起许多旧事,忽而有些眼酸。

先皇后的字画才艺兴许及不上那些世家闺秀,但却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只可惜,没遇着合适的时机、合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