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第3/5页)

“不用,夏队长,你能来接我已经让那些人不敢小看我了,我还得谢谢你呢。”林技术员有些木讷的说,心里还回味着夏菊花说的到了家那几个字。

开着拖拉机的薛技术员乐呵呵的对林技术员说:“你不用跟夏队长客气,我还想沾你的光吃顿好的呢。”

林技术员想起薛技术员从来过平安庄后,就很少在公社看到他的身影,开始相信,平安庄对他们这些别人眼里不起眼的技术员,是真心的欢迎,要不也不会让薛技术员乐不思蜀,心里最后一点儿怨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路上,夏菊花又把自己心里是相信林技术员,可是现在平安庄的重心还在漏粉儿和编席上,腾不出人手来跟林技术员搞科学种植的情况,都跟林技术员说了。

薛技术员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我就说夏队长不是不相信科学的人,咋开始不留下林技术员呢。夏队长你放心,林技术员能理解,也一定能帮着你们生产队的作物增产的。”

唉,就算再科学的种植,也得老天下雨才行。夏菊花心里叹了一口气,脸上还跟薛技术员一样乐呵着,请林技术员多包涵。

林技术员并没有因为夏菊花一开始没处理好,就趁机拿捏一把,反而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定位,那就是先给薛技术员帮忙,等平安庄能抽出人手后,再带着人搞种植。

好在平安庄人漏粉越来越熟练,各家腾出专门的屋子烘淀粉后,进度也快了很多。全平德县所有公社粮站储存的红薯,最终平安庄生产队就漏了十七万斤,剩下的四个生产队漏了各有八九万斤。

粉条拉走的那天,各粮站都是带着加工费来的,当场就把各生产队的加工费给付清了。夏菊花看着社员们笑着数钱的样子,刚开始还跟着笑,后来就笑不出来了:

忙活了快三个月,平安庄每家除了保住生产队分的红薯,又多了近百斤粉条外,每家挣到的加工费还不到四十块钱。对了,还可以加上教了别的生产队社员漏粉时,每天记的十个工分。

其实跟生产队分红相比,并不算多。可是大家竟然如此高兴,夏菊花心里都有点儿替平安庄人不值了。

“你别拿大家挣的钱跟你炒花生挣的比。”五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夏菊花身边,把夏菊花神情的变化看在眼里,把她心里想的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往年冬闲的时候,大家说是出在生产队上工,可一天壮劳力才能挣六个工分,妇女们几乎一个工分都挣不着。这回大家除了挣到现钱,手里还多了粮食,是多少年都不敢想的事。”

被五爷一提醒,夏菊花重新意识到,现在农村最不值钱的就是劳动力,只要能挣到现钱,大家就会觉得比记在工分本上的工分有价值。

知道自己又不自觉的把挣钱相对容易的上辈子,跟现在的生活对比起来,夏菊花不会让自己沉迷下去,跟五爷商量:“大家伙累了几个月,我想也给他们放上两天假,让他们好好歇歇。”

五爷笑了:“场院里的人忙活的比他们时间还长呢,听说你给漏粉儿的人放假,还不得反了天?”

对这一点夏菊花一点儿也不担心:“五爷,你也太小瞧我们妇女的心胸了,她们听说自家男人能歇歇,肯定都替他们高兴。就是这些放假的最好自觉点儿,自己歇在家里也给媳妇做点儿现成饭吃,别让媳妇在场院里忙活半天,还得回家伺候他们。”

“队长,真给我们放假呀,那你也带我们去县城逛吗?”手里有了现钱,男人们也敢想逛县城的事儿了。

问话的是陈冬生,被五爷用烟袋杆子扒拉到了一边:“就你这脸都洗不干净的,还想逛县城?没听菊花说,快回去给你媳妇做晌午饭去。”

五爷的烟袋杆才有多大劲,陈冬生却故意装得被扒拉了个趔趄,身子往边上一歪:“五爷,这回我可做不了饭了,非得带上老婆孩子上你家吃上几顿不可。我可知道,你家儿媳妇、孙媳妇,天天调着样给你做好吃的,我也跟着享两天福去。”

刘大喜上前给了他一脖搂:“现在都是我给我爷做饭,你不怕难吃就来。”

刘大喜没说假话,现在妇女们每天忙着编席,在厨房漏粉的男人们不会贴饼子,可顺手煮个粥还是会做的,等媳妇回家炖个菜,沿菜锅贴上一圈饼子,全家的饭也就好了。

别看只是简单煮个粥,已经让平安庄的妇女们、尤其是家里没有闺女的妇女们满足的不得了,话里话外都念着夏菊花的好。

为啥男人们煮了粥,妇女们倒念着夏菊花的好,还用问吗——不是夏菊花把男人们都圈到厨房里漏粉儿,还能指望他们煮粥?!

夏菊花正好趁着男人们都在,把给他们放三天假的事儿说了,还大方的同意愿意去县城的男人,可以找陈秋生报名,到时生产队请薛技术员用拖拉机送大家一趟。

不过薛技术员的拖拉机是公社农机站的,平安庄不好白用,跟妇女们去县城一样,柴油钱都由平安庄生产队出。而且也不是三天跑三趟,而是跟妇女们那时一样,只去两回。

自觉已经摸清夏菊花脾气的男人们不干了,非得说夏菊花对妇女们太好,歧视他们男人——场院里的妇女加上闺女们才多少人,拖拉机两趟当然能装得下。

可平安庄的男人们就是拖拉机跑三趟都拉不全,哪能跟妇女们一样只去两回。

夏菊花很理直气壮的说:“我自己就是妇女,当然要向着妇女们。”

好吧,平安庄的男人们没话可说了,难道他们能告诉夏菊花,一直以来他们都因为夏小伙的外号,忽略了夏菊花是女人的事实?

都怪夏菊花太能干了,不管是联系编席还是漏粉儿、以及找来绞浆机那么好用的机器,那是一个女人能干成的?大男人也干不了这么好,是不是?

不管嘴里怎么报怨,当天下午平安庄的街上并没有出现闲逛吹牛的男人。如果你凑近一家院门仔细听,还能听到一阵阵或高或低的鼾声。

这是劳累了几个月的平安庄男人们,补觉时发出的声音,他们已经多久没这样酣畅淋漓的睡一个好觉,怕是自己都记不清了。

而薛技术员的拖拉机,只跑了一趟县城就没人再坐了——相对于热衷买东西的妇女们,男人不是必须品,是想不起来自己应该买啥的。而家里的必须品,上一次夏菊花带着妇女们逛了两天县城,早已经买完了,那男人们还去县城做什么。

不如在家里结结实实好好睡两觉。

在大家的鼾声中,草悄悄的冒出黄绿色的嫩芽,柳树枝也慢慢的泛出黄绿色,陈秋生嘴里上工的哨子,吹的嘟嘟响,把睡神附身的男人们,从各家吹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