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对对对,”李长顺听夏菊花说明天不能跟着他看别的生产队打井,竟丝毫没有一丝不情愿的说:“你们几个生产队种红薯的时间差不多,你们生产队的红薯该扯秧,他们几个生产队这事儿也得抓紧了。”

说完就喊三队队长:“牛壮,夏队长说红薯该扯秧了,你们生产队安排了没有?”

牛壮听了回答的可干脆:“夏队长说该扯红薯秧了?好,明天我就让他们扯。对了夏队长,这扯红薯秧有啥讲究没有,你要不现在就给我们说说。”

不怕人笑话的话,夏菊花想躲到红薯秧里不起来。啥叫夏队长说红薯秧该扯了,自己明明说的是平安庄生产队的红薯秧该扯了好不好。

此进夏菊花不得不佩服自己一下,平安庄生产队的井打的早,还眼眼都见水,不光能浇红薯地,别的作物也都轮着浇了一遍,虽然比不上雨水好的年景,可比上辈子夏菊花经历过的好上十倍,不用她咋操心。

要不夏菊花再感动于李长顺一心为全大队的人着想,也能直接跟李长顺翻脸信不信。

别人不知道夏菊花想跟李长顺翻脸,该扯红薯秧的消息风一样在平安庄大队五个生产队传遍了。不光平安庄的人起早贪黑扯着红薯秧,另外四个生产队也同时行动了起来。

有了深水井浇灌,各生产队的红薯长势还不错,每天都可以让社员掐些嫩红薯叶回家。有了嫩红薯叶的加入,掺进各生产队去年买的麦麸里,口感比光吃麦麸好多了,(原谅夏菊花吧,她虽然让刘志全背了麦麸回家,可事情太多,并没顾上试验咋把麦麸做的更好吃)整个平安庄大队的灾情,都比夏菊花记忆里轻得多,是夏菊花忙碌生活唯一的安慰。

跟别的生产队把嫩红薯叶、麦麸掺一半甚至一多半到粥里不同,平安庄除了极少数人家外,大部分人家只掺四分之一或是更少,吃起来的口感不差,加上点儿油盐更象是换个口味。

这极少数的人家中,就包括跟刘二壮刘三壮分家了的刘四壮一家——他们的口粮当时就被红小队拿走了大半,四口人回来后吃上又没有算计,别人家早掺了麦麸果腹的时候他们还吃纯粮食,现在大家还按原比例掺麦麸,他们家已经不得不天天数着米粒下锅,再加上一大半红薯叶和麦麸。

“娘,要不你去跟我二哥他们借点儿粮食吧。”孙桂芝再次哀求孙氏,喝了好几天麦麸粥,已经把她喝的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孙氏的脸阴的跟水一样:“我去借,我哪儿来的脸去跟他们借粮食。要不是你娘家昧下了钱,现在老娘想买啥吃买啥吃,用得着腆着老脸跟人借粮食?”

又提娘家哥昧钱的事儿,大半年来孙桂芝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娘,那钱当初也是你非得让四壮拿着的。再说我们也不愿意钱没了不是,谁能想到我哥变成那样,肯定是我嫂子挑唆的。现在钱说啥都要不回来,我有啥办法?”

孙氏不为所动,反正到吃饭的时候她往刘二壮的炕头一坐,谁也不能把她撵出来。至于刘四壮一家子,他们把她的钱弄没了,还想让她出头借粮,门儿也没有——孙氏已经发现,只要不提老四家,刘二壮还能忍着她白吃白喝。只要一提老四家,连刘二壮都能不给她开门。

在填饱别人的肚子和填饱自己肚子之间,孙氏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

“娘,我今天看到董老头从生产队粮仓往出背粮食了。”从学习班回到平安庄后,一直没有啥存在感的刘红娟,突然冲着孙桂芝来了这么一句。

“你说啥?”孙桂芝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董老头从粮仓里往出背粮食,他凭什么能从粮仓里往出背粮食。”

孙桂芝快嫉妒死了:他们一家子天天喝麦麸加红薯叶子煮出的粥,那个夏菊花竟然有粮食给孙女做满月,虽然只是一人喝了一碗粉条子汤,可架不住人多,得用多少粉条?

不用说喝了,光是闻那汤的味,酸酸辣辣的就开胃。

孙桂芝还真只闻了闻味,因为夏菊花根本没请刘四壮一家人——她请的都是在王彩凤月子里给下过奶的社员,一家还只请了一个人,刘四壮家没给王彩凤下奶,夏菊花可不就一个人也没请?

气不过的孙桂芝来来回回在夏菊花家门前走了几趟,那些看到她的人,竟然没有一个指责夏菊花不会办事儿,孙女做满月连她这个四奶奶都不请的。

甚至有两个以前跟孙桂芝说上几句话的妇女,看到孙桂芝的时候,不约而同的把脸扭向了院里,当成没看到她。

更让孙桂芝生气的是,回到老院里也处处都是那酸酸辣辣的香气。原来李大丫和安宝玲觉得夏菊花做的酸辣粉儿好吃,回家就学着给一家子都做了一份。

她们做也就做了,竟然没想到给四房送上点儿尝尝!

当然孙氏那一碗是不缺的。现在刘三壮只当孙氏不存在,可刘二壮还是叫亲娘到东厢房一起喝了酸辣粉。自己吃饱喝足的孙氏,完全忘了现在她是跟着刘四壮家过的,也没想起来给刘四壮家一人要一碗。

该死的,他们这些人哪儿来的那老些粉条?孙桂芝想不明白,自己家的红薯红小队当初没稀得拿,等他们从学习班出来都已经臭了,可刘二壮和刘三壮家里竟然有吃不完的粉条!

粉条当然比麦麸好吃,孙桂芝也想喝酸辣粉儿。回生产队一段时间,孙桂芝才慢慢打听到生产队的人竟然漏了一冬天的粉条,现在家家都不缺这东西,这让她更气了。

自己家的红薯烂在窖里,刘二壮和刘三壮两家子竟然没想过替他们漏成粉条,还是不是人?!

带着这样的愤怒与嫉妒,孙桂芝在听到刘红娟说董老头从粮仓里背出粮食的那一刻,忍不住爆发了:“不行,我得去问问她夏菊花,凭啥给董老头分粮食,却不管小叔子一家的死活。”

说着她把身上的破围裙往下一摘,恶狠狠的团了几团拿在手里,推开门就想去找夏菊花。没走出两步,衣裳就被人拉住了,回头一看,是回来后没跟自己说几句话的亲儿子刘志亮。

“你拉我干啥,就算不认小叔子,可我们也是生产队的社员,有别人吃的也得有我们吃的,要是我们全家都饿死了,她夏菊花吃不了兜着走。”

刘志亮看自己亲娘的眼神是冰冷的:“娘,你和我奶、我爹现在接受劳动监督呢。再说大娘给生产队的人以麦麸,也给咱们家分了。”你还有啥理由去问人家?只一个监督劳动,人家不给你们分麦麸都没人挑出毛病来。

一句话似一根针扎在了吹得大大的气球上,孙桂芝的气瞬间放的精光。现在四房除了刘志亮,都应该接受劳动监督,不过看在刘红娟年纪小的份上,陈秋生没给她安排啥活,由着她在村里跑来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