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第2/3页)

刚才替平安庄社员们想了一堆理由的夏菊花,觉得李长顺这些天来说的,唯有这句话最顺耳,把恶狠狠的表情收了,脸上重新挂起笑容来:

“大队长,我真没骗你。我这心里,给他们安排了一堆事儿呢,真闲不住。”

李长顺没好气的问:“庄稼虽然长起来了,可锄地、薅草样样田间管理也少不了,你还给他们安排了啥活?”

夏菊花就说:“难得今年没啥雨水,湙河河道都干了一半,我想让大家推点儿泥回来脱些土坯。”用河泥脱坏,晒干了比干土打的坯细密坚实,里头水草又天然起到了加固土坯的作用,简直一举两得。

“脱那些土坯干啥,咱们大队也没口砖窑。”李长顺有些遗憾的说。

夏菊花却眼前一亮:“夏洼大队有砖窑。”她咋把这事儿忘了呢,记住,一定要记住,等春风再次吹来的时候,让夏龙和夏虎大胆承包那口砖窑,那时候各地都搞建设,还怕夏龙他们兄弟挣不着钱,过不上好日子?

想到这儿的夏菊花脸上的笑让李长顺看不下去:“你们生产队能脱多少土坯,少了人家夏洼大队能给你们开窑?”

夏菊花很有把握的给李长顺算了一笔帐:别看现在刘力柱给孩子们上课的教室修起来了,可要是能烧出砖来当然得把土坯都换了。

还有场院也得拿砖围起来,留出门窗砌上火墙,妇女们冬天编席就不会挨冻。夏菊花说完,神秘的向李长顺笑了一下说:“大队长你想想,要是我们生产队盖上几间专门烘干红薯淀粉的屋子,今年冬天大家再漏粉的话,是不是就不用一家子人挤在一铺炕上了?”

这位算下来,别说一砖窑,就是夏洼大队给烧个四五窑都不够平安庄用的。

李长顺听夏菊花提起漏粉来,眼睛也放光了:“要是那几个生产队……”

夏菊花头摇得波浪鼓一样:“大队长,人家夏洼大队肯替我们生产队开窑,我都得让人家记起我给夏家庄看井的情儿,才好意思开口。可是那几个生产队……”有啥好处到人家夏洼大队了,人家还给他们也开一窑?

“而且我想过了,人家给烧窑凭的是技术,我一天就按着人家原来挣的给现钱。”夏菊花索性把话给说破了,别以为自己真的只用过去的事儿拿捏夏洼大队。

说到这儿夏菊花晚加庆幸,县主任和齐小叔让农林局解决了打井材料问题,要不光是买砖,就得花平安庄不少钱,还没地方买去。

夏洼大队也是,放着一口窑还有会烧砖的社员,愣是不说开窑烧砖。如果他们烧的话,能换回多少农业物资呀。就算不换物资,挣现钱不是更好吗?

李长顺看着夏菊花变了几变的脸,提醒她说:“夏洼大队现在也就你那个没出五服的三堂叔会烧砖了,旧时候他不给地主当过把头,开始的时候让人给斗的不轻,怕是不肯轻易给你们烧砖。”

不用李长顺再往下说,夏菊花也知道让夏洼大队替平安庄烧砖的难度不小:砖窑可不象家里的柴火灶,那东西得烧煤,还不是烧一星半点儿,开窑就不能停。

从县城拉回柴油的夏菊花,信心十足的冲李长顺点头:“我觉得等到秋天的时候,他会给我开窑的。”

是我,不是平安庄,夏菊花就有这个信心,因为她给夏家庄指出了七口水井的位置,只要夏家庄今年收成比别的生产队高,社员们都会知道那收成是谁带来的。

夏菊花的三堂叔也不例外。

带着这样的信心,第二天平安庄的生产就做出了调整:刘大喜带着十个社员跟薛技术员轮流浇地;陈秋生、刘二壮、刘三壮带一百五十个人,在林技术员的指导下锄地;刘志全、刘志双兄弟两个则带三十个壮劳力,从湙河里推回河泥来,打土坯。

妇女们现在除了红薯拉秧的时候去帮下忙外,剩下的时间都在编蓝子:经过试验,苇皮要浸泡三天才会彻底改变颜色还不脱落,还得晾上一天半才能九成干。全干的苇皮变脆容易折,九成干的编起来又省力又好定型。

编过席的妇女们,学起编蓝子来果然很快,如果不是试验染色浪费了时间,怕是现在供销社的订单都能完成了。更让夏菊花吃惊的还是七奶,她老人家没跟着大家一起编蓝子,而是自己用红、黄、绿三色,编出了一只大公鸡!

黄色的鸡头上顶着鲜艳的红冠子,下头用本色苇皮配着红色,渐渐变成鲜红的鸡身,然后是高高翘起的绿色尾巴,配色十分突兀又分外和谐,一编出来就被妇女们传了个遍。

正好到了林主任来平安庄看成果的时候,这只大公鸡可比已经变了颜色的小蓝子让林主任满意多了:“夏队长,我自己就能做主,这样的公鸡你们再编一百只,两块五毛钱一只,咋样?”

夏菊花十分为难的看了一眼七奶,老人家自己编出来的公鸡,她不能强迫她教给所有的人。可博览会的时间早就定下来了,区供销社要参加省里的选拔也早定好了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内,七奶一个人编不出一百个来。

“那三块钱咋样?”林主任以为夏菊花觉得价格太低不划算,自己看着手里的公鸡也觉得两块五少了点儿:明显这东西即费时间又费心思,平安庄光计工分都不知道得记多少出去。

“行,三块就三块吧,队长。”七奶突然说话了,还对看过来的夏菊花点了点头。

夏菊花等林主任走了才不好意思的说:“七奶,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那字席不是你想出来的,还是蓝子不是红玲她们小姑娘想出来的?你们都能教给大家,你七奶就得自己藏着掖着?”话里带着责怪,听上去却令人心熨烫的想掉眼泪。

赵仙枝轻轻拉了夏菊花一下,笑着向七奶说:“七奶,这几天你就在这儿教我们编公鸡,你老人家的三顿饭我包了。”

“那可不行,七奶牙口不好,咬不动你们家的贴饼子,我晚上得给七奶下面条吃。”张翠萍笑嘻嘻的问七奶:“我说的对吧七奶?”

对啥对?七奶看看等着自己答案的赵仙枝和张翠萍,抿了抿掉了好几颗牙的嘴说:“把你们狂的,这话在村里说说就行了,可不行出去乱说。别的生产队都快断粮了,你们还嫌贴饼子硬,不怕人家听了打你们。”

别管外人听了打不打吧,反正不一会儿的工夫,七奶十天内的饭都有着落了,为了让她老人家答应,夏菊花连七奶要是不去各家吃饭,就不让大家学咋编公鸡的话都说出来了。

“唉,”七奶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冲夏菊花说:“你说你这心咋这么软呢。象我这样的人,在旧时候只能自己等着饿死了。可你天天让人去看看我,我编的席你还把钱都给我。好不容易我想起过去编的花样,能教给你们说明我还有用呢,我高兴着呢,哪儿好意思再吃你们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