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第2/3页)

林主任有点儿为难的看着夏菊花说:“听说是区革委会主任吃过去年县供销社送去的糖霜花生,这次来平德就跟县领导提了一句,这不就……”

夏菊花就问:“那需要炒多少?”只是领导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吧?

林主任摇头笑了一下:“炒五百斤就够了。”

领导还挺能吃的。夏菊花心里想着,头已经点了起来:“行,哪天你把花生给我送来就行。”

林主任看了陈秋生一眼,把人看的离开生产队去看地里浇水的情况了,才小声对夏菊花说:“你自己要是还有花生,就都炒在一起得了,反正花生放一夏天也不好。”

敢情人家林主任不是不知道夏菊花队除了挣加工费,还能挣点儿花生,以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既然林主任没把自己当外人,夏菊花也就跟他说了实话:“我剩下的花生也就二十多斤,犯不上掺在里头。别的花生我都换成油了,要不一年到头连点儿油水都见不着。”

至于在哪儿换的,有了上次兄弟被救的事儿,还用夏菊花对林主任明说吗?

听她说见不着油水,林主任心里就有了主意:“那等下次我送花生的时候,给你带点儿肉票吧,跟郑主任说说能多带点儿内部票。”

大夏天的,哪个生产队也舍不得杀刚长半大的猪,肉又不耐放,夏菊花还真是好长时间都没吃过肉了,不客气的笑着向林主任说:“那敢情好。要是能有内部票的话,你多给我们要点儿,眼看着要收麦子了,得让大家攒攒力气。”

这趟蓝子加公鸡的编下来,夏菊花没想把钱都留在生产队,还是想给动手的人悄悄分一点儿。说是悄悄,全村的妇女都参与了,也就是瞒着外头的人。

所以对这个决定,全平安庄生产队的社员没有不拥护的,大家才不会跟外头人说呢——没见平安庄的妇女,除了娘家有红白喜事,就没有请假的,都怕自己到了娘家忍不住炫耀呢。

对于夏菊花时刻想着平安庄的社员,林主任深有体会,并不觉得她想多要肉票是过份的事儿,只想着自己该咋说动主任,把内部票多送给平安庄一些。

靠着林主任的努力,就在全平德县的农民都对着干旱的土地忧心重重的时候,平安庄的社员已经抹掉嘴角的油,把镰刀磨的飞快,准备收割那五十亩麦子了。

五爷这次彻底在磨盘上坐不住了,别着烟袋锅子绕着麦地走了一圈后,掐下田边的一根麦穗,用苍老的手用力搓掉皮,把麦粒都放到嘴里嚼了起来。

他的牙已经掉的没剩下几颗,嚼起东西来有些费劲,好一会儿才咽下去,向刘大喜说:“挺实成。”

刘大喜点着头说:“还能不实成?为了这五十亩麦子,光柴油烧了多少。也就是队长嫂子有本事儿,要光靠挑水的话,得减产两成。”

“是呀,刚种麦子的时候,哪敢想今年还有这么好的收成。”五爷摸着手边的麦穗,舍不得把手拿开。

其实跟往年比起来,已经减产了一成多,可跟别的生产队比起来,已经强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再跟别的大队比……算了,还是别比了,真比的话平安庄就树大招风了。

“去把你队长嫂子和陈秋生叫来。”五爷突然给刘大喜下命令。刘大喜连为啥都不问,转身就往红薯地那边走。

等夏菊花和陈秋生被找来的时候,五爷已经自己转到玉米地那边去了,刘大喜没见到人脸吓的煞白,喊了几声听到他爷回应,才重新转回颜色来。

“爷,你咋自己瞎走呢?”刘大喜想把亲爷拉回家里,让他老实呆着别出门了,刚才那一出太吓人。

五爷理都不理他,指着地里的麦子问夏菊花:“你看看今年一亩能打多少?”

夏菊花早自己估过,一点儿嗑巴不打的说:“咋也能有四百斤吧。”别看天旱,可平安庄的水浇的及时量足,化肥又使的足,跟去年亩产四百五十多斤比不了,四百斤还是能达到的。

五爷点头同意:“我估摸着也差不多。你就打算这么收回去?”

麦子已经泛黄三天,再不收回去就怕掉粒或被家雀给叨了,可听五爷的话头咋不大对劲呢?夏菊花不解的看着五爷。

这一看可把五爷看生气了,明明平时挺精明的人,这点儿事咋想不明白了呢:“你看过小庄头的地没,看过三队的麦子没,他们今年一亩能打上三百斤不?”

那肯定达不到。夏菊花明白五爷的意思了,平安庄从去年开始,就把别的生产队落到了后头,从今年春耕起,农机站的技术员和拖拉机、农技站的技术员都长住在平安庄,他们打的井又比别的生产队多,怕是有不少眼红的等着麦收,要看平安庄一亩能打多少麦子呢。

比别的生产队打的多应该,如果超出的水平不多,那些人会觉得平安庄也不过那样。可要是超的多了,大队和公社会不会又跟以前的李长顺一样,觉得平安庄应该照顾一下兄弟生产队?

此时别的生产队真的出现了断粮的人家,真正意义上的断粮。

不是没有闺女嫁进平安庄的人家,不止一次拖家带口来平安庄借粮,借不到总能全家吃上一顿饱饭。闹的好些妇女不得不充当起了恶婆婆,当着儿媳妇娘家人的面,对儿媳妇呼来喝去,指桑骂槐。或是婆婆的娘家人来了,儿媳妇摔盆打碗骂吃闲饭的老不死的,几次之后来平安庄借粮的人才少些。

毕竟人都是要脸的,大部分人家不太把闺女当回事儿,可也不愿意闺女从此以后在婆家(或儿媳妇面前)抬不起头来。

夏菊花不敢想象,如果平安庄粮食只比常年减产一成多的消息传开,会有多少人出现在向平安庄社员借粮的队伍里。

“五爷,那咋办?”

“锄地,锄头底下三分雨,刚才我嚼啦,麦粒还不太成呢,还能在地里多长两天,那就锄锄地,让麦子再长实成点儿。”五爷很有气势的向着麦地扬了下手,如果可能的话,他想把所有麦子都抱在怀里。

姜还是老的辣呀。夏菊花和陈秋生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对五爷的敬佩之情。

很快,邻近生产队的人就发现,平安庄的社员为了让小麦增产,竟然给已经发黄的麦子又锄了一遍地。他们不光锄地,还人人背着个大筐,不时把锄掉的杂草拾在筐里,生怕被锄掉的杂草重新扎根抢麦子的养份。

该,让平安庄的人仗着公社的拖拉机,天天不是给麦子浇水就是给玉米浇,没啥浇的还给红薯也灌点儿,结果庄稼是长的好,可地里杂草也多呀。眼看着该收麦子,还得再锄一遍地,原来省的那点儿事都找补回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