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第九章

话是这么说,阿洛眼前却再次出现一点亮光,小小的萤火虫在空中悬停,昭示着某人的口不对心。

跟着萤火虫走了十几分钟,阿洛顺利来到宅子门口,这里空无一人,之前那些人应该还没出来。

没等多久,宅子里便传来一连串纷乱的脚步声,一行人走了出来。

众人的形容都很狼狈,似乎刚刚经过一场大战,白央央跟那位傅家的继承人互相搀扶在一起,看起来是人群里状态最好的,其他几位中老年人脸色煞白,好像一下子老了许多岁。

瞧见大门外的阿洛,白央央眼前一亮,高兴道:“小师姐!”

他们这些人跟在阿洛身后进了宅子,可没走一会儿,他们就陷入了幻境中,幻境内到处都是厉鬼,宅子里的花朵、藤蔓、一砖一瓦,都能化为杀人的利器,众人各展手段才保住性命。

就在众人将要坚持不住时,幻境却突然消失,所有的厉鬼和攻击也一瞬间烟消云散,一行人心中惊疑不定,却也连忙趁机逃了出来。

白央央:“我就说是我小师姐解决了鬼王,你们还不信!我小师姐可厉害了好吗!”

阿洛没承认也没否认,但那平和自然的态度,一看就很有世外高人的超脱范儿。

傅君庭走到阿洛面前,举起手道:“白小姐,多谢你救了我们。不知宅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否为我等解惑?”

阿洛垂眼瞧了下他伸出来的手,正准备和他礼貌握一下,掌心却微微一痛,像被蚂蚁叮了下似得。

“……”她无言了一瞬,抬头看向傅君庭,道:“我也正要告诉你,不过在此之前,你得找人过来把路上那些牌楼都拆了。”

傅君庭眉心微蹙,有些不解:“那些牌楼有问题吗?”

阿洛点点头,嗯了一声,并不多言。

傅君庭是个很有修养的人,尽管感到疑惑,但他还是听从阿洛所言,打电话叫人来推掉那些牌楼。

一共十一座牌楼,将傅言礼禁锢在这里一千年。

推倒这些牌楼用去了大半天时间,直到黄昏才全部清理完毕。其它几位天师身体不适,全都先行离开了。

等待期间,傅君庭也向阿洛诉说了这个老宅的故事。

傅家老宅存在千年,这事整个傅家都知道,傅家祖上有家训,要求子孙们不得在老宅居住,每百年都必须翻修一遍宅院,在外面加一座牌楼,每年都要领着全家人在宅子外祭拜。

家族有传言说,那宅子里供奉着祖宗,保佑他们傅家兴旺昌盛。

又一次百年来临,轮到傅君庭负责这次的翻修事宜,他早就听说宅子里有祖宗,于是请大师过来看风水,怕惊扰到了祖宗安眠。

“里面的确有东西,不过不是祖宗,是一只被镇压了千年的鬼王。”

最后一座牌楼倒塌,阿洛遥望着山下的湖泊,金橙的夕阳撒在湖面上,铺了一池融融碎金。

她语调平静地将傅言礼的故事讲述出来,没有一字隐瞒,也没有一分夸大。

傅君庭何等心性,竟然听得怔愣,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牌楼倒塌,封印和功德转嫁便断了,你后悔吗?”最后,阿洛这样问他。

傅君庭沉默了许久,方才缓缓摇头,沉声说道:“不,我只后悔没有早一点知道这件事,傅家不需要用伤害他人的代价来绵延昌盛,我感到很抱歉,很愧疚……我,”这个二十多岁、生来就受到顶尖教育,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竟然隐约红了眼眶,“那位先人,他还在吗?”

阿洛静静回视他,她观人能力很强,能看出傅君庭是真心还是假意。他是个光明磊落的男人,这样一个人,不屑于故作姿态。

“他还在。”她言简意赅道。

傅君庭豁然松了一口气,他道:“我知道现在说这些都晚了,毕竟我们是既得利益者,好处都已经拿到,再说什么都显得惺惺作态。”他停顿了一秒,“但我还是想郑重地,向那位先人道歉,若他怨愤难消,我愿意付出应有的代价。”

说着,这个大男人先是向阿洛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随即走到宅子大门前,朝着门内的方向,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用力地磕了九个响头,姿态间充满了虔诚忏悔。

磕完,他的脑门都破了,渗出血来。

阿洛在一旁看着,不发一语。她感觉掌心松松握着的小人正在轻轻颤抖,发出温暖的热度。

白央央早被这个凄惨的故事给震撼到了,整个人在一边风中凌乱。

傅君庭站起身,他神色凝重,眉宇间染上了愁苦之色。祖先没有怪罪他,可往后的日子里,他应该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三人步行下山,傅君庭沉默寡言、魂不守舍,白央央拉着阿洛问她幻境里的细节。

到了山下,傅君庭安排车送她们回市区,阿洛出声道:“在火车站把我放下来吧。”

白央央大惊:“小师姐你要走?怎么这么快!”虽然小师姐也差不多呆了半个月,可在白央央看来,这半个月时间眨眼就过去了。

阿洛:“我答应了一个人一些事,该走了。”

来这趟之前,她就把所有装备都带过来了,也做好这一趟结束就离开的打算。

白央央无奈,却也无法阻拦,只好道:“那好吧。”想了想又不放心,对着阿洛一通叮嘱,什么手机记得带好,迷路了就问人,记得给她和大师兄打电话云云。

车子到了火车站停下,阿洛下车挥别自家小师妹。

她站在路边,将手里的小人举到眼前,“傅言礼。”

小人嘴巴动了动,语气懒洋洋地回:“叫我做甚?”

“你不恨傅家后代子孙吗?”

小人道:“呵,我恨的人早都死了。”口气极其嚣张。

阿洛:“哦。”

小人:“哦是什么意思?”她这是什么态度,他一个千年鬼王,一朝解脱出来竟然没有大开杀戒,这不应该是很难得的事情吗?

“……就是知道了的意思。”

傅言礼:“???你是不是以为我怕你?”

阿洛平静反问:“你不怕我?”

傅言礼:“……”还别说,真有点怕。

这人太不按常理出牌了,而且这么年轻就有这样深厚的修为,还是难得的天阴之体,那满身的阴气让他光是待在她身边,便感到难以言喻的舒畅。

两人要真打起来,他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也是因此,他才愿意跟她出来,才没有在傅君庭叩头时给他来点小动作。

尽管他的确不恨那些子孙,毕竟他们与当年那件事无关,可迁怒也是难免的,随手丢个小诅咒让他倒霉个一年半载,也是很正常的操作。

要不是这碍眼的天师把他攥在手里,他怎么可能放过那小子!傅言礼内心愤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