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纽约, 早晨的阳光很盛,从宽敞客厅的落地窗照射进来,刚好笼着喻家梵的发顶, 乌黑的短发软趴趴在额头, 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笔记本屏幕上看古装剧。

上面播放的, 正是顾青雾主演的《平乐传》

当看到顾青雾一身蓝色宫廷装跳下城墙时, 喻家梵跟着紧张呼吸, 都不会结巴了, 急到冒汗:“小婶婶掉下去了!”

旁边,一只温柔的手掌伸来拍了拍他脑门, 随即嗓音低缓道:“你看, 又被救起来了。”

喻家梵每天都在看《平乐传》,没有上百遍, 也看了九十几遍了,小脑袋瓜就那点容量,记不住宫斗复杂的剧情,而贺睢沉最近的哄娃日常就是给他看这个。

“二叔——”他小拇指挠着头发, 声音软的很:“梵梵想喝,喝牛奶。”

贺睢沉起身去给他倒了杯热牛奶, 又拿了两个清水鸡蛋。用盘子装好, 放了张擦手的白色手帕在旁边, 递给了喻家梵。

他窝在沙发的地毯上看电视剧, 旁边是有自己专属的小餐桌, 放着童话书和玩具, 因为患有自闭症的缘故,日常活动范围也只是围着爸爸和二叔两个大男人,不愿意接纳旁人。

贺睢沉安抚好小家伙, 沉静注视着他低头咬了一口鸡蛋,又鼓着肉乎乎的脸蛋,认真地看起播放中的屏幕。

直到裤袋里的手机震动,他低头看了眼,起身走到阳台外去接。

电话那头,是严述汇报的嗓音传来:“贺总,顾小姐下部剧定了,张导那边说,有一位朋友也想那点钱投资这部剧,看您这边能不能给个名额?”

自从四五月份顾青雾从纽约回国,她接触到的所有顶级商务代言,多少跟贺睢沉这边都有点关系,那些名导给她递剧本,一是看中顾青雾现在的知名度,二是顾青雾定下哪部剧,就会有神秘人花大价钱投资。

找顾青雾演戏,就不缺投资款。

这已经是导演行业内默认的潜规则了。

严述觉得贺总这招保驾护航的操作也没谁了,偏偏还低调,搞个神秘人的身份,让人想扒底细,都扒不出是哪路的神仙。

意料之内,贺睢沉没有同意让第二人也投资进来。

他话语权很大,投资的唯一要求也简单,一切按照顾青雾那边的意思照办,不得擅自删减女主的戏份,去捧配角关系户,以及魔改剧情,故意为了热度引导粉丝恶意炒作。

挂了电话后。

贺睢沉从裤袋里摸出烟盒,骨节清晰分明,动作熟练地点了根,夹在两指之间,站在阳台上抽了会,白色的烟雾很快消散在阳光底下。

他听到一阵高跟鞋的细碎脚步声,侧目,透过玻璃看到公寓的门口处,喻思情被保镖请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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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思情今日化了个淡妆,一身素白的长裙,面料服帖,衬得她身材纤瘦窈窕。模样是少见的清丽,丝毫看不出职场上女强人的影子。

她被保镖引进了书房,时隔七个多月,终于见到了贺云渐。

书房的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喻思情站在原地,与坐在沙发上的男人静静对视着,他醒来到休养至今,还是很削瘦,穿着简单的白衬衣和休闲长裤,旁边玻璃窗的阳光将那脸部轮廓照映得非常明晰,像是不可侵犯的雕像般。

老天爷还是善待贺云渐的,昏迷这些年里,他的变化实际上没那么大,从骨子里流淌出的气质,温淡中透着上位者的内敛矜贵感,与当年初见时是像极了。

可惜,喻思情从他眼中寻不出一丝自己的影子。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许是她恍惚了几秒罢了,紧接着贺云渐视线在她身上暂短的停留一瞬,开口礼貌请她坐。

无论以前多恩爱缠绵,如今已经是比陌生人还要生疏两分。

这七个月的时光,让喻思情选择去接受了这个事实,她走过去,也将包里的一叠文件资料摆在茶几上,长翘细密的睫毛低垂,轻声说:“我承诺过你姑姑,会把这些还给你。”

当年她难产生下喻家梵,身边无依无靠,是贺睢沉替兄长弥补孤儿寡母,做主将贺云渐名下的财产都转移到她名下。

而喻思情没有想过要这些,她知道,在整个贺家除了贺睢沉外,所有人都轻视她,甚至暗指她是个克夫克子的祸害。

喻思情一笑而过,望着如今对自己陌生的贺云渐,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了。

贺云渐沉默片刻,眼神没有扫向那些股权书,而是望着她那张白净的清水脸:“听睢沉提过……你为我难产生下一个儿子,也等了我七年。”

“谈不上等……”喻思情话顿,很理智告诉他:“这些年,我一心为了事业奋斗,从福利院的穷苦出身到如今拥有上亿资产,只是没有遇上比当初那个你更爱我的男人。”

年少时经历过太惊艳的男人,喻思情无法在找个凡夫俗子过一生。

她不愿意承认这些年每一分每一秒的煎熬,对于现在失忆的贺云渐来说,他承受不起她那个等字。

“能跟我说说,你,我之间的事么?”

贺云渐在见喻思情之前,从贺家了解过不一样的版本,他态度不明,更想给喻思情一次开口的机会,亲耳听这个传说中被他深爱入骨的女人是怎么说的。

令人意外的是,喻思情没有借此机会倾诉这些年的伤痛,弯唇笑了笑:“贺云渐,请原谅我的自私,那些回忆都是我一个人的了,我不想跟你分享。”

贺云渐眼底几许讶异过后,喉咙重重低咳了声,他从裤袋掏出黑色手帕捂着嘴,在颜色衬托下脸色几乎是苍白的,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温淡又清亮,很快恢复气息说:

“你可以不听我姑姑的话,这些股权,即便是你收下,我也不会找你要回。”

他醒来只记得兄弟情,面对眼前这个理智冷静又很有亲和力的女人,内心平静如水,没有半点感觉。

贺云渐记不起自己是怎么爱上喻思情,能为她豁出命。

七八年的时光彻底磨光了两人当初刻苦铭心的爱情,再也不会宁死也在一起。喻思情眼眶忽然有些灼热起来,却在笑,笑着说:“我不要你的补偿,这段爱情是你情我愿的……贺云渐,我已经从贺氏分公司离职了,股权财产都归还与你,以后我再也不……” 等你了。

她不等了。

情愿一无所有的转身离开,也不要画地为牢困在原地了。

因为她比谁都清楚,回忆中那个深爱着的贺云渐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贺家的金钱名利地位,她死死抓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

书房的门被打开。

喻思情踩着高跟鞋脚步极轻走出来,她抬眼,看向蜷坐在沙发那边乖巧喝牛奶的儿子。

喻家梵不太会认妈妈,在他眼里,护士和路过的阿姨都跟妈妈这个角色一样,只是女性,在他单纯天真的世界里,是不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