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下狱

“你知道自己在说甚吗?!”萧云谏拧着眉眼,退后了一步,“你可是今日酒吃多了,闲的无事来寻我麻烦吗?”

凌祉不恼,只黯然了一瞬,又道:“未曾……”

萧云谏斜他一眼:“那便是,你又忘却了——我不是你所思所爱的那个萧云谏,我是九重天上的风神一事!”

凌祉又道:“未曾。”

萧云谏怒不可遏:“你怕是生疾了是吧?今日酒水吃多了,让你脑子这般不清不醒的!你若是需要,我现下便差人,打盆水来。倒给你从头到尾地浇个透彻,可好?”

——“还有,若是你当真爱他,将他刻入骨髓。便合该寻个法子,穿回那三百年前去,对那时候的他言说。而不是如今对着我,情真意切地表达着这般歉意!”

凌祉却固执地纠正道:“是那时候的你,你便是他。”

萧云谏与一届醉鬼说不通,扭头便要离去。

凌祉却陡然向前一步,攥住了萧云谏的手腕。

他仿若用了一生的力气一般,根本甩不开。

萧云谏被他扯得一个踉跄,直直地脚下步伐不稳,要朝一旁跌去。

凌祉忙上前去,环住了他纤细的腰。

他俯下身去,唇角擦在萧云谏的耳畔。

温香入怀。

本该是最富缱绻的画面。

可萧云谏却陡然伸手,直接扇了凌祉一掌。

“醒了吗?”他猛力地推开凌祉,又道,“若是没醒,我手不疼。”

凌祉一张绝美的面庞上,眼角眉梢氤氲着赤红。

可更红得,却是他的左颊。

萧云谏冷冷淡淡地站在一侧,目光如利刃一般刮在凌祉身上。

生把他刮得像是条粘板上的鱼,似有几分任人宰割的可怜与可悲。

可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他原本对着凌祉那一丁点的动容,好似也在顷刻之间覆灭。

他轻抚上右额,那弯曲的凸起,却是时时刻刻在警醒着自己。

他本就与凡尘间的萧云谏不同。

他没有那般多的心思沉溺在儿女情长上。

况且——

凌祉从前的所作所为,即便是青鳞所引导,也是他亲自择了做下的。

自己何其嗤之以鼻。

他冷哼一声,道:“凌大人、凌祉魔尊……从前择了你成为我的那一味药,是因为东海之滨的因果。我既救了你,你也应帮我一回,我们算得上是扯平。更何况,我亦是对此抱有歉意。若是您还有需,我那天界停云殿中,还有些许个增加修为的丹药,回去之后,便一同予了您。就当是赔礼,可好?”

说是赔礼,可偏偏他语调中只裹着许多的不耐烦。

全给了他又如何?

他多的是!

凌祉这般再无醉意。

方才从云朵中露出一个角的月亮,又掩回了头去。

浓重的漆黑落在凌祉身上,他整个人都陷入了黑暗的阴影当中。

萧云谏说的无错。

若是当真有可能,他何尝不愿回到三百年前,将那时伤害萧云谏的自己叫醒。

他喃喃道:“这怎可能?”

萧云谏随意说道:“也非不能。重羽便是重明鸟一族,重明鸟可通时空、重塑过去,不过此法已是失传良久。不妨,等你回了魔界,也去寻寻?”

那不过是传说罢了。

但却总能堵上凌祉一时片刻的。

见凌祉恍惚,萧云谏轻拍了拍脸颊,捏了个理由:“顾铮这个时辰总是会醒。凌大人,也该回北司处理那穆恕戎之事了吧。”

凌祉缓缓点头。

其实自己就算是寻到法子回溯过去又如何?

那般萧云谏的心伤便总也好不了,只得在这尘世间当个肉体凡胎。

可终归是……

日日夜夜相伴的。

凌祉心里一团乱麻,搅在一起,怎么也拨弄不开。

更何况,他根本寻不到那法子。

不是吗?

萧云谏没再搭理他,自顾自地回了内殿去。

顾铮这个时辰也不会醒来。

他只希望醒来之人,能是凌祉。

绝无可能。

这四个字,凌祉却不知何时能懂。

翌日。

摄政王穆恕戎下狱一事,便在朝野间传开了。

不仅朝堂形势动荡,就连百姓都惴惴不安。

众位大臣联名请旨,将穆恕戎刚愎自用、把控朝政的罪状写满了一卷。

再加之刺杀顾命大臣、设计皇商。

最重中之重,却是将毒杀幼帝、谋害皇嗣的罪名,也安在了他的头上。

群起而攻之。

文人墨客的笔伐口诛,洋洋洒洒传唱在闹市之中。

将穆恕戎绘成了一个恶贯满盈之人。

凌祉却是称病告了假。

众人也皆猜测,他是否当真因着昨夜穆恕戎对何贾说的那两句话。

唯恐自己也成树大招风,便干脆暂避了这风头去。

独独他自己方知——

回了北司再灌下的那两坛烈酒,才当真是醉了全部心思。

宿醉的梦里,却是从前的萧云谏,那时候在无上仙门的萧云谏。

他的阿谏站在曾经的修竹阁中,唤上一声:“师叔,我回来了。”

凌祉骤然惊醒。

可他身侧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他浑身如同裹了霜寒,什么法子也再没了暖意。

陆扶英去大牢瞧穆恕戎时,却是将萧云谏也携在了身侧。

一进天牢,便是满鼻腔的腐败之气。

湿漉漉的气息滋养着阴生苔藓,将这暗无天日的地方,遮盖得愈发严密起来。

穆恕戎被单独关在最深处,桌椅齐全,收拾得也算干净。

他仰面撑着头,躺在草席子上面,口中还叼着一尾枯草。

好似是在金碧辉煌的人家做客,而非这般阶下囚。

他听着脚步声,数着步子。

待陆扶英的脚步声刚刚好好停在他的囚笼之前时候,堪堪开口:“阿英,你来了?”

他余光瞥过萧云谏,思索片刻,又道:“你如今喜欢这幅模样的小白脸?倒是将我和顾傲霜,一个个地都舍弃了。我瞧着他与顾铮那小杂种相处倒好,你是想为他,寻个便宜爹?”

他猛然冲到木栅栏前。

叮当两声,从身上掉出一对东西来。

他不慌不忙地忙弯腰捡起那东西,却是实打实地叫陆扶英看了个真真切切。

是虎符。

萧云谏眉头一皱。

他是故意的!

穆恕戎拾起虎符,搁在唇边吹了吹,转而又是笑颜以对陆扶英,道:“阿英,西郊大营那五万精兵,还有驻扎不过百里外的二十万穆家军。想来,你都是不好调的吧?”

虎符的金光被墙上洞口射进来的微光而反射,映在陆扶英的眼底。

威胁!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可是……穆恕戎说得却也没错。

没有虎符,她就是调动不了这些兵马。

更别提,穆家军赶来,不过一日光景,就能将她这皇宫全然围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