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跟随

萧云谏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却也真的没再瞧见凌祉。

他不知道凌祉去往了何处,只是心中略有些空落。

是他赶凌祉走的。

如今凌祉走了,不正和他的意吗?

他还在纠结些什么呢?

萧云谏多谢了沈遥天做的清粥小菜的朝饭,没意识地咬了咬筷子尖。

目光总是有一搭无一搭地落在房间外,仿若下一瞬间就有个熟人要推门而入一般。

他在心中打了许久的腹稿,就连再怎么挤兑凌祉的话都想了许多。

却见不到能说的对象了。

沈遥天一打眼便瞥见了萧云谏这举动,笑道:“小时候心里有事搁着,这般便罢了。如今你仍是这样,爱咬着筷子尖。”

萧云谏忙不迭地抽出了筷子来。

许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他总是有些太听沈遥天的话。

就连如今恢复了神君身份,依旧如此。

今日碧璋也未出门,萧云谏如今却是成了多余的那个。

不过倒是巧,吃完朝饭,停云殿上便有了回信。

不过来的不是雀鸟,是真真切切青鳞本人。

炎重羽也跟在身后,瞧着青鳞激动万分。

萧云谏搁下碗筷,皱着眉头道:“重羽?你二人同下界而来,司风一事可是如何办的?”

炎重羽一拱手:“神君莫不是忘却了,那会子在坪洲府的时候,也是我二人皆在凡尘。我已是按着风册上排布了下去,自是不会出错的。”

萧云谏这才颔首。

青鳞却是瞧着面前的碧璋,骤然失了神。

是血脉中的牵引,让他二人确认的对方的身份。

青鳞向来胆怯内敛,还是碧璋先出了小院儿。

翻身化作一条青色的蛟龙。

而青鳞也随之而去。

他二人穿梭在云间,忽而挨近嗅着对方的气味,又忽而碰碰尾巴。

“他二人的原型,生得当真相似,我竟是分辨不出。”萧云谏不由慨叹一声。

青鳞算得上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他的蛟龙形态自己也是瞧了百年,记得清清楚楚。

可如今看着天上盘旋的二龙,却是骤然分不清了。

沈遥天亦是附和道:“就连他二人的龙角位置、鳞片颜色……都瞧着十分相似。便好像是——”

“孪生一般。”炎重羽自顾自地接过了这个话茬。

他刚好瞧见沈遥天包含疑惑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便朝着沈遥天微微一笑,红衣胜血衬,得他艳丽得就像是一朵绽放的花。

萧云谏介绍了炎重羽于沈遥天。

从前沈遥天是见过青鳞的,只是那时候,青鳞还生了一张自己的面孔。

但却没见过这个在坪洲府的推波助澜中,也出了一份力的炎重羽。

炎重羽环抱着手臂,仰头继续瞧着在云端盘旋的二龙。

他是分得清哪个是青鳞的。

青鳞尾尖上有一处缺了块鳞片,是小时候他与自己闹脾气,非要掀下来的。

可谁成想,却再也没有长上。

活生生秃了一块去。

炎重羽眯着眼睛,可也没将此话同萧云谏说。

青鳞与碧璋的原型,是生得太过相像了些。

就算是同族,也有大体的差别,或颜色、或龙爪龙角。

这其中定是有些什么蹊跷的。

终还是二人忆起自己的亲人、爱人还在地上,终是又化作原型,踏了尘土。

青鳞激动异常,抓住萧云谏的手便说道:“神君,这当真是……”

炎重羽盯了那二人想接的手一瞬,轻咳了一声。

青鳞有些窘迫地抽回了手,绞了绞衣角。

碧璋虽是眼底仍有喜色,可瞧着却远比青鳞稳重得多。

他似是有些憋在心底,思索了许久还未曾说出来。

沈遥天瞧出了端倪,戳了戳碧璋的腰侧,问道:“怎得了?”碧璋摇摇头,忽而好似下定了何等决心一般,说道:“青鳞并非只是我族人。他与我……是双生。”

双生?

这倒是应了方才炎重羽说的话。

可他们却只当是玩笑,谁也没有当真。

“这怎会?”萧云谏疑惑开口,“师伯诞辰于千年前,而青鳞是八百年前我亲手自东海之畔捡回来才破壳的,这怎会是……双生?”

碧璋没先回复他的问题,而是折返回屋中取出了自己的那枚蛋壳。

青鳞不明所以,可也跟着从衣衫深处扯出了自己那枚。

两枚蛋壳相互挨近之时,却是倏地都泛起了微光。

便是没人将其两块搁在一处,它们也相互吸引着,挨近了彼此。

“其实我该和青鳞同时破壳的。”碧璋又道,“只是出了些差错,叫我提早了两百年。我与他同父同母,同时诞生成蛋,不是双生,又为何?”

萧云谏蓦地摇了摇头。

谁能想到这世间事千变万化,竟还是这般巧合。

只他未曾留意,炎重羽在听闻了双生与那提早了二百年诞生之时——

目光飘忽了一下,似是有话想说。

但却没有吐出来。

只如今不仅是碧璋与青鳞族人相见,更是兄弟相会。

沈遥天提议不若小酌两杯,也算得上欢喜。

只他去小厨房取酒之时,却忽而发现自家的桃花酿饮尽了。

他无奈只得道:“我现下赶去坪洲府里头,打上几斤来。”

萧云谏却瞧了一眼在场的旁人,蓦地笑道:“我去吧。”

炎重羽即便是平日里头同萧云谏没大没小得多,可哪里又当真会叫神君自己去打酒?

他还未出言反驳,萧云谏便又道:“左不过你放心不下青鳞,而我又不能当着自己的面,叫师父去做这琐事。更况且,我也比你更为熟悉坪洲府。”

炎重羽没扭过,便也顺从了萧云谏。

只萧云谏还未进城,便被人扯住了衣角。

他甫要攻击,却心中一动,回首瞧了一眼。

是夜昙。

“叶檀,你怎么在此处?还弄得自己这般狼狈?”萧云谏皱皱眉头,看着满身泥泞的夜昙。

夜昙抹了把脸,露出双秀气的眼睛来,委委屈屈地道:“抱歉恩公,又麻烦你了。”

萧云谏舔了舔嘴唇,说道:“倒也谈不上什么麻不麻烦的,只是你怎得把自己搞成这幅局面?你不应当在云和楼中,等着家里人来接你吗?”

“就是我的家里人……”夜昙深深地垂着头,细声细气地道,“他们要抓我回去,但我不能回去的!”

“为何?”萧云谏不解。

“他们逼迫我成亲,是与我不喜欢的人。”夜昙也顾不得自己身上手上的泥泞,紧紧地握住了萧云谏的手臂。

染得萧云谏月白色的长衫外面,一片尘土。

萧云谏没了法子,只得先将夜昙搀扶了起来,搁到一旁。

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袖子,暗自咧咧嘴,没再去理会。

“先头我离家的时候,还未曾有此事。如今忽然而来让我成亲,我当真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