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重识

萧云谏猜得准极了。

似是早就将凌祉拿捏在了自己的手掌心中。

他知晓凌祉定然还在自己隔壁的房间,也省得凌祉如今醒着,就是想听自己的动静。

他既是想听,自己便让他听听更想听的话语。

“凌祉。”他又道,“你跟了我一路,还非要抓这么多的战利品给我,是想邀什么功吗?”

凌祉忙推开门,解释道:“阿谏,我并非要邀功。”

萧云谏环着手臂,冷哼一声:“如今倒是肯露面了。我还以为,凌祉魔尊要做一辈子的小老鼠,永远躲在别人背后的阴暗处,非不愿意见人呢。”

凌祉语塞。

他连一双修长漂亮的手,都不知道要往哪处放了。

搓着衣角半天,愣是没有撒开。

萧云谏瞥了一眼被他搓皱的衣角,拧了拧眉眼。

凌祉却是道:“阿谏,我们可能重新认识一番。你便只当我是个不相熟、刚认识的魔族之人。你向来不在意这些六界之分的,我可能重新做你的友人?”

那时候在梦境中,还是萧云谏自己说的——

我们如今是友人。

可是解了梦子诅咒后,也是自己不愿意再以友人的身份继续下去了。

他和凌祉之间的那么多过往,如何只做友人?

若非相守。

便是陌路。

萧云谏现下想清楚了,便是深谙此事的后果结局。

更是只有无尽的叹息。

他没接凌祉那句话,只是瞧着面前这一串的妖族人。

又问道:“不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凌祉目光瞥了一眼夜昙的房间,萧云谏刹那间心领神会。

即便是没有任何羁绊关系,他与凌祉之间的默契,也是一向如此的。

他敞开了自己房间的门,眼神示意凌祉将那一串提进来。

又在周遭下了个隔音罩,这才拔了塞嘴的破布去。

妖族人身上也没什么伤痕,只是恐怕受了凌祉一晚上的可怖磋磨。

如今见了萧云谏,如同见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去,一股脑儿地将一切全盘托出——

“我们也不是故意非要跟着你们的,只是你们帮助了我们妖帝心尖尖上搁着的人,又护着他逃跑。没有法子,我们才会出此下策的。”

“求你们放过我们吧!我们宁可去受妖帝的折磨,都不想在此处,看那个冷面阎王了。”

“求求这位仙人救救我们吧!我们知道的,都告诉您了。”

萧云谏听他们七嘴八舌地告知中,还掺杂着许多求饶。

也是只有无奈摇头。

他抛出了昨夜思忖的那个问题:“夜昙可是妖族?”

几个妖族人面面相觑,推了其中一个出来道:“我们哪里知道,只知道是他罢了。从前,我们连他长什么模样,都是不知道的。”

“那如何确定是他?”凌祉冷着脸,吐出的问话也是冰凉凉的。

妖族人又被骇得打了个寒战,哆哆嗦嗦地道:“是花香,他身上有股子花香……兴许你们闻不见,可我们的原型是猎犬,闻到这味道并不再话下。”

萧云谏陡然忆起——

那日他与夜昙分别之时,夜昙也是说了家里种花为生,还送了自己些许花种。

恐怕这些个猎犬妖,也并没有扯谎。

但夜昙是不是妖族。

其中又有没有其他隐情,却是猜测不出的。

他还想多问几句,却乍然听闻对面夜昙的房间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虽是已有了防备,可耐不住夜昙一出门便是直奔了萧云谏的房间而来。

咚咚咚。

萧云谏瞧了一眼这避无可避的一串猎犬妖,和旁边目不转睛又脉脉含情地看着自己的凌祉。

挥手撤了隔音罩去,又亲自替夜昙开了门。

夜昙本是雀跃想同萧云谏说的话,忽而憋在了嗓子尖。

他瞧着这一屋子的人,咽了口唾液,不敢置信地问道:“阿、阿谏……这是怎般回事?怎么这么多的人,倒是害怕……”

萧云谏听他唤自己阿谏,仍是有些别扭。

他眨了下眼睛,可当着凌祉的面,却没有半分拒绝的神色。

他道:“是抓你的人。”

夜昙被吓得踉跄几步,直接坐在圆凳之上。

哆嗦了半天,说道:“我说了,我不去的……我不会同那个未曾谋面的女子,成亲的!”

萧云谏叹了口气,没言语。

倒是凌祉开了口:“事到如今,你仍是不愿意说实话吗?”

他本就瞧着夜昙万分的不顺眼。

如今更是一句话生硬得像是块敲不开的石头。

咚咚得要往人心里砸。

夜昙还是红肿着一双眼睛,小声说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凌祉呵了一声,语调更是寒彻入骨:“便是妖族人都来寻你,将一切都说给我们听了,你还不肯承认吗?”

一直未曾言语的萧云谏轻咳了一声,打断了凌祉的话语。

他缓声说道:“叶檀,我们都知晓了,但你——”

夜昙此般揪着自己的发丝,急匆匆地皆是道:“对不起阿谏,是我骗了你……”

“确实不是什么劳什子未曾谋面的女子,而是那妖帝。我不过是良民,只叫他远远瞧了一眼,便非要让我去妖族给他做妃子。我……如何能肯。”

他这一番话说得悲悲切切。

可萧云谏二人也并非是听之信之的人。

尤其是凌祉。

凌祉又问道:

“你此话可是当真?”

“先头所言,可有凭证?”

“你不过普通人,又是如何逃脱得妖帝魔爪?”

这接连的问题显得有些过分尖酸刻薄了些。

可字字句句又是问到了最重要的点上。

萧云谏并不是什么蠢钝之人,能被夜昙三言两语的就糊弄了过去。

他听着凌祉的问话,却是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夜昙深深地垂下了头去,勉强答道:“没什么凭证,只是靠着我这一张嘴所言罢了。恩公若是信便信了,若是不信,我也无法。”

他这回不再是那般娇声娇气的模样,可看着却叫人忍不住不信。

萧云谏叹了口气,说道:“那你又是如何逃脱得出来的?”

夜昙含着眼泪解释道:“那时候我对妖帝虚与委蛇,他以为得了荤腥,对我的管束也没那般严苛了。我又平日里与旁人为好,自是得了相助,趁着妖帝外出逃了出来。还求了侍者,替我保守一段时间秘密罢了。”

“恩公,你可信我?”他仍是作的那副可怜的模样。

却是不唤阿谏,唤了恩公。

就像是拿捏了萧云谏的心软一般。

萧云谏身子陡然松懈了些。

凌祉一打眼便是知晓,他对夜昙的话语也信了几分。

凌祉如今没立场说话,可仍是忧心萧云谏。

便只拐了个弯,劝说道:“阿谏,你送他去外祖的事情,可还得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