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要挟

萧云谏头昏昏沉沉,却是什么都不清楚了。

他怔怔地看着凌祉。

他以为过了许久。

可不过须臾。

他便正了神色,说道:“我喜欢与否,恐怕也与你无关吧?”

他刻意忽略了凌祉脸上一闪而逝的期待。

而后又缓缓成了失落与难过。

不过存在一瞬间。

凌祉便又换回了平日里对着自己的浅笑神色。

萧云谏别过头去,正色地瞧着夜昙。

他道:“难不成,我言说喜欢他,今日妖皇就将一切实情原委都告知于我?还是说……你只想要听我说不喜欢?”

夜昙眯起眼睛,娇媚地笑了笑:“倒也不是如此。若阿谏你说喜欢,我便得杀了他,不然我定是要嫉妒死了的。”

萧云谏呵了一声:“那若是不喜欢呢?”

“不喜欢便更要杀了呀。”夜昙一挑眉,眼眸间尽是风华绝代,“你都不甚在意他,那我留他作甚!”

左不过是难逃一个死字。

凌祉如今看清了局势。

他的伤势颇重,就算哺入了灵草,也不过痊愈了少半。

他用灵力尽力修补着自己断掉的脊骨。

即便是如今萧云谏撇开了与自己之间的干系,他照旧不能让萧云谏因着自己,而被牵连。

他不能做阿谏的累赘。

萧云谏被夜昙的话语惊得打了个寒战。

从前他是知晓夜昙这个人的,传闻中他虽是颇有手段,可并不残暴。

也算得上是个明君,引着妖族到如今鼎盛时期。

可如今见了,却又怎会是这般的模样。

让人不寒而栗。

萧云谏目光错开了一瞬,忽而有些恐惧去直视着夜昙的眼眸。

即便是夜昙如今一直对着自己和声细语又眉目含笑,可他只觉得夜昙比夜叉鬼还要可怖。

他惶惶问道:“便是他……只有死路一条?”

夜昙摆摆手,凑近萧云谏。

他身上是昙花独有的花香,沁人心脾又勾人心魄。

萧云谏被他身上的味道熏得有些头昏脑涨,甚至有些迷糊了视线。

猛然捕得一丝清明之时,他狠狠地将指甲尖掐入了自己的腰侧。

深到出了血来。

有疼痛作伴,他才没有迷迷糊糊就落了夜昙的圈套去。

如今他们倒是调换了位置——

夜昙坐在高台之上,俯瞰着整个宫殿。

而萧云谏半蹲在凌祉身边,将脊骨仍是没有愈合的凌祉,搀扶了起来。

萧云谏不与夜昙对视着,只是稍稍偏头。

作得仍是他刻在骨子里的骄矜劲儿。

夜昙一合掌,立马笑道:“当然不是,他自然也是有活路的。我嘛……从不做那种逼着人去死之事。阿谏,你可是想听听,他如何才能活?”

凌祉深知夜昙若是说了,定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词的。

他哑着嗓子,近乎于恳求地对萧云谏:“阿谏,不要听他的。”

萧云谏却没有理会他。

心中却暗骂了凌祉一句,真当自己活得命长了。

连有个活命的机会,都要为了自己而不顾了吗?

他正了神色,扬起下颌。

目光仍是散散,落不在夜昙的脸上:“洗耳恭听。”

夜昙笑得眼睛都不见了,浅色的唇咧开,说道:“那自然是简单的。我只想要——”

“是你呀。”

“我一直都说了,我喜欢你,我便想要你留在我身边。若是你心甘情愿地留下来,自然是我将他驱逐了便好,哪里非要他的命啊!”

萧云谏还未出声,凌祉便已挡在了他的身前:“不行!——”

凌祉抽了抽唇角,即便苍白,可脸上仍是挤出几分镇定自若来。

夜昙嗤笑一声:“阿谏又不喜欢你,哪里轮得到你来替他做决定了?是吧,阿谏?”

他随意手指绕了几圈,简简单单花枝就攀上了萧云谏的肩头。

萧云谏顿觉自己浑身上下动弹不得,就如同方才他控制住九尾狐神官那般。

他张了张嘴,却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如今这却是现世报。

他方才作在旁人身上的事,现下全然回报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忽而有些后悔了。

他为何这般蠢钝,明知夜昙的真实身份,还非要中了他的圈套。

非要到这长飙之墟来,还攀扯上了凌祉。

夜昙抿唇道:“阿谏,你若是还不说话,我便当你也是这么认为的了?”

萧云谏想要挣脱夜昙下给自己的束缚,却是感觉身上的藤蔓花枝捆得更紧了些。

他不能移动,口又不能言。

只想骂自己一句——

自己怎得偏生只是个三千年的神君,竟是还要受此奇耻大辱!

甚至还要连累旁人。

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凌祉如今回首,只瞧得见他眼底的愧疚与后悔。

凌祉却当真如自己所埋怨的一般,如腹中蛔虫似的,猜出了他眼底的深意。

当即便道:“阿谏,生死与共。我发过誓的,我一定会护住你。”

夜昙就撑着下颌,在高台宝座之上瞧着他们两个,挑了挑眉。

凌祉的灵力哪里能支撑他解开夜昙束缚在萧云谏身上的禁锢。

可他仍是捧出全部的灵草,囫囵吞枣、没有咀嚼地就咽了下去。

灵力暴增的那一瞬间,他却是顾不得身上肆意乱窜的两股气息。

如同绝境一般,替萧云谏解着那些个禁锢。

可夜昙是何等人许,他施的法咒,又岂是凌祉能撼动得了的。

夜昙就如同在看跳梁小丑一般,瞧着凌祉的动作。

他凭空地幻化出一盏茶来,吹了吹浮沫,就当看戏一般地瞧着台下。

凌祉本就是受了重伤,如今身体里乱窜的两股气息更是叫他险些要撑不下去了。

他面白如纸,萧云谏看在眼里难过在心里。

萧云谏拼命地朝着凌祉摇头。

只想要制止凌祉这与自残无异的行径。

可他不能说话、不能摇头。

悲戚的目光,却叫凌祉红着眼睛,熟视无睹。

无力感爬满了萧云谏的整个身躯。

他又如何能叫凌祉一人拼死努力着。

他也暗暗在体内循环着神力,妄图去冲破这禁锢。

而夜昙仍是气定神闲地饮茶,甚至又化了一盘香甜可口的点心出来。

直到凌祉一口鲜血,喷在了藤蔓之上。

那藤蔓花枝才像是有生命一般,厌弃地退去。

萧云谏终是挣脱了束缚,他连忙搀扶住凌祉摇摇欲坠的身子。

终是心疼替代了怒骂,他颤抖着声音,却是低沉的温柔:“你不知道你自己是什么情况吗?你不怕死了吗?”

“我怕。”凌祉承认着,“可我更怕……你离开。”

夜昙啧啧两声,好似抖了抖浑身的鸡皮疙瘩:“没成想,我就随随便便捆了阿谏一下,就能瞧见这么一场情真意切的好戏。可是……情深缘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