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龙絮

凌祉身上的伤是好了大半。

可心底却是一刀又一刀,割得鲜血淋漓。

根本无法痊愈。

他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相依相偎的两人,脑海中甚至一片空白。

他已是失去了思索的能力,只能喃喃着萧云谏的名讳。

萧云谏一瞬间的心软,让他险些要露了馅去。

只是夜昙捏了捏他的手臂,示意他不是还有事情未曾问清楚吗?

萧云谏嗯了一声,脸上挂了些许勉强的笑意。

凌祉怔怔地站在原地,却是见萧云谏虽是不情不愿,可到底还是挽着夜昙的手。

与自己划开了楚河汉界。

凌祉手指进攥成了拳,手指又是将好容易养好的掌心掐出了血来。

他哑声问道:“阿谏,为什么?”

“不为什么。”萧云谏随意说道,“良禽择木而栖罢了。”

夜昙也搭了腔:“总归我们宝贝儿阿谏,像极了我先头喜欢的风神,我便当真会对他好的,你也莫要忧心了。”

凌祉几分涣散的目光,终是凝了起来。

他诧异地望向萧云谏,那是将他的阿谏当替身啊!

夜昙他凭什么敢!

他尚还以为,夜昙是当真喜爱萧云谏。

如今也不过是替身尔尔。

可他的阿谏,却似乎并不甚在意……

“总归都是当替身,与其与你当这替身,倒不如择了妖皇去。”萧云谏兀自笑了一下,“对我而言,没什么两样。”

这话他说得赌气。

可也是埋在心底许久许久的。

如今终是一吐为快。

如今趁着这恰当时机,恰到好处地说给了凌祉听。

他心底最后的结,只等着凌祉现下去替他解开。

凌祉忙不迭地解释道:“不是这样的,阿谏。不是这样的——”

“我承认,我曾是做过此事。可如今我从未当你是替身,你便是我此生此世、生生世世的挚爱之人。”

“阿谏,你定要信我的,如今我从未将你当做过替身,我爱的自始至终皆是你。”

“阿谏,我从未说谎!”

“阿谏,对不起……”

“我曾经有过的那些想法,对不起……”

萧云谏叹了口气,扭过了头去。

倒是夜昙好似来了兴致一般,又问:“你说你爱的是阿谏,又爱的是哪个阿谏?”

凌祉垂首,缓缓道:“是如今眼前的这个阿谏,也是从前在无上仙门,与我朝夕相处的那个阿谏。可……不是从前救过我的那个阿谏。我弄错了恩情与爱情,我爱上的,是真真实实、有血有肉的那个阿谏,不是从前记忆中的那个幻影。”

萧云谏背身于凌祉身后,他的面容松动了许多。

但仍是没有回过头来。

夜昙便又问:“你说你爱他,那你是从何时开始爱他的?”

凌祉挺阔的肩膀忽而也塌了下去:“我不知道……也许从那时候,我把他在心底当做替身的时候,也许只是在我瞧见他的第一眼。只是我意识到我是真的只爱着阿谏这个人的时候,已经晚了。”

“我爱的阿谏,是那个从前视我不存在,后来又因为我的所作所为,而心软的要命的阿谏。”

“是那个就算折了一身傲骨,也想要挽回我的阿谏。”

“是那个即便是恨着我,但仍是心软得要命,就算将我当成个陌生人,也要让我有一线生机的阿谏。”

“是……我对不起的阿谏。”

萧云谏数着数着他到底说了多少回的对不起,倏地便数得心烦意乱了起来。

他咬着下唇,似是咬出了血来。

甜腥味道呛在唇齿之间,让他有些过分迷惘了起来。

凌祉已是在他背后,血淋淋地将一颗心剖出来。

全然捧到自己面前,小心翼翼地求着自己看了。

可自己仍是强硬着姿态,一星半点地悸动都不表现给他。

凌祉蓦地觉得又是气血上涌,那两股交织的气息。

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夜昙见他面色骤然苍白,皱了皱眉头,扯了一下萧云谏的衣袖。

萧云谏回过头来,瞧见的却是凌祉那病又要上涌而来。

他长舒了一口气,推开了夜昙的手臂。

到了凌祉面前,说道:“屏气凝神,莫要冲动。”

可凌祉如何回听他的。

瞧见萧云谏朝着自己而来,忙不迭地擒住了萧云谏的手臂。

他眸光中独独剩下了卑微的祈求,只是一个劲儿地唤着萧云谏。

——“阿谏、阿谏……”

萧云谏无奈至极,说道:“我省得了,一切我都省得了。我与夜昙没什么的,他是来帮我们的。”

凌祉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冲得不知所措。

他紧紧抓着萧云谏,好似只要自己一松手。

萧云谏便会化作虚影,消失不见。

他已是有些病态了。

双目通红着,就连身上的皮肤都印出了不自然的青黑。

“阿谏,你在说甚?”凌祉如何敢信,“那夜昙又怎会与你无干,他分明想要的就是你。”

他愈发这般,体内的两股气息却是愈发得浓烈起来。

夜昙见状不对,忙问道:“他这是怎般回事?”

萧云谏没再回答凌祉的话语。

反而言简意赅地将凌祉这毛病的一切说了,夜昙思忖片刻,便输了妖力进凌祉体内。

不过多时,便见到凌祉的情形缓和了下来。

夜昙道:“我如今这般做,只能压制他体内两股气一时。谁叫他非要修习那禁术,而后又堕了魔,千万年我都没瞧见过他这副模样的,非要将自己折腾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萧云谏舔舔嘴唇:“是为了我。”

夜昙抬眸瞧了萧云谏一眼,又哦了一声:“那便只是他的造化了。”

顿了顿,他又道:“兴许我能寻到个法子,替他解了此病去,只是不知是否当真可行。”

凌祉缓过了神来,瞧着面前云淡风轻饮茶的二人。

却是信了萧云谏方才所说,夜昙并不是要害他们一事。

只是……

“缘何非要让凌祉受那一遭罪。他倒也是真的疼了,也受了伤。”

“那时候惨不忍睹地摔在我面前,让我看着,也是……难过的。”

夜昙茶碗一扣,坦坦荡荡道:“我不做的真些,你二人玲珑心窍,恐怕任凭哪一个,都瞧得出来吧。便是阿谏,都比我想象的,察觉到的要更早。”

凌祉环着手掌,对夜昙作揖行了礼。

他脑内乱哄哄的,有些七零八碎的想法。

却是组不在一起,他更不敢组在一起。

而萧云谏只言语了一半,剩下的只能叫自己胡乱猜测了。

萧云谏特地嘱咐了夜昙,莫要将自己已是认清心意的事情告知于凌祉。

夜昙便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自顾自地留了独处的时间给他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