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张爽

张爽觉得自己一定是上辈子偷了上帝家的狗，所以这一辈子才会遭受命运的捉弄。

他对母亲的印象仅仅是一张照片，还有父亲翻来覆去几句话：你妈妈是个很好的人……你妈妈是个很贤惠的人。

7岁那年，张爽的父亲帮亲戚盖房子，不慎失足从房顶上摔落，被人抬到乡卫生院，医生说治不了，得往城里的大医院送。然而，张爽的堂叔张成贵却把他从卫生院拖回了家。

张爽当时的年龄虽小，却清楚地记得，几个堂叔伯在他家的堂屋里嘀嘀咕咕。后来，张爽的娘舅过来了，他看到堂叔张成贵拍着胸脯向娘舅表示要抚养他长大成人，一向泼辣的堂婶则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而堂叔则上前拽住娘舅，悄悄递上一包东西。之后，张爽就再没见过娘舅了。

张成福在自家床上躺了三天才咽气，中途没吃过一口粮，喝过一滴水。年幼的张小强想给父亲喂水，却被旁边的堂婶一巴掌拍翻在地上。那个女人还恶狠狠地说，他爹的病不能吃，也不能喝。

父亲临死前，拉着张爽的手，嘴巴蠕动着，似想说些什么，可一直到咽气，张爽也没听清父亲到底说了什么。

张爽成了孤儿，从此住进堂叔张长贵的家，而他自家的屋子成了堂叔的仓库。自此以后，张爽挨打挨骂那是常事。他的堂婶还在村里四处说他是什么扫把星，克妈克爹的，谁沾他谁倒霉。村里迷信的人开始疏远他，也不让孩子们和他玩。

直到张爽初中毕业，乡里有一个包工头来村里招人干活。张爽和村里几个光棍汉就跟着去了。

张爽干过民工，学过帮厨，扫过马路，送过快递。自小的磨难，赋予他坚韧勤劳的品质，几年下来也存了一些积蓄。

正在他憧憬将来干一出番事业，再狠狠报复张成贵一家的时候，却祸从天降。一次高空坠物，击中了他的颈椎，医生诊断为高位截瘫。张爽住进了医院，高额的治疗费用很快就把他有限的积蓄给抽干了。至于赔偿，快4个月了，警方也没能找的责任人。

张爽感到绝望的时候，医院院长告诉他，国外有一家医疗机构，正在征召神经再造术的临床试验者。如果他同意，就可以获得该机构的免费治疗，有很大可能恢复健康，还可以获得一笔不菲的补偿金。

张爽没有犹豫，立刻签了字。很快，他就被这家医疗机构送到国外，开始接受试验性的治疗。

而今天，就是手术的日子。

“张先生，你的状态看来不错”莫里斯医生，翻看着手中的平板电脑，淡淡地说道。

“医生，我有点紧张，手术会失败吗？”张爽的表情有些凝重。

“不用紧张，张先生。你现在已经是最糟糕的状况了，手术结果不会比这更糟糕，不是吗？”莫里斯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膀，说道：“哦，对了，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或许，会让你不那么害怕。”莫里斯意味深长的看着张爽。

“你的堂叔张成贵因为非法制造爆炸物，酿成爆炸事故，全家共6人遇难，没有幸存者。”

“你……你确定？”

莫里斯医生把手中的平板电脑展示在张爽的眼前，显示器里的画面正是那个令他憎恶、仇恨却又无比熟悉的地方，只是现在已是一片爆炸过后的惨烈景象。

自懂事以来，张爽无数次的幻想如何报复张成贵一家，然而，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还是令他感到手足无措。

莫里斯拍了拍张爽的肩膀，转身走了出去。留下大脑一片空白的张爽独自躺在手术台上。

莫里斯回到手术间的监控室，看向一位正在观察电脑显示器的助手，开口问道：“实验体思维速度有没有降下来？”

“这真是不可思议，没有使用药物和人工催眠手段，试验体思维速度降到了最低！他的大脑就好像处于停滞状态！”助手大声嚷道。

“快将人机交互仪的波长调整到与试验体脑波同步，准备接入交互系统。”

莫里斯眼中闪过一丝激动。这的确是个好的开始，只要成功接入人机交互系统，交互仪就会接管实验体大脑的大部分功能，按事先编好的程序在实验体大脑闲置区生成一个新的功能区并将其激活。这个功能区将具备预设好的功能：辅助记忆、加强感知、导入技能、在视觉区形成数字界面，等等。

人脑的新功能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X-3芯片。

再接下来，这个新生成的功能区会在交互仪的控制下激活脑部记忆区，读取实验体的从胎儿直到现在为止的全部记忆、情感、认知、感受，并按时间顺序写入另一个空白的大脑——克隆体的大脑。

最后，实验体将在克隆体身上获得新生。

此时的张爽似乎在做一个梦，梦境中，过往的记忆如电影般一一重现。他看到一个女人尽管奄奄一息，也慈爱地朝他露出笑容，边上几个戴口罩穿绿色手术服的人正在抢救她，这是他的妈妈。原来，他也是见过自己的母亲，在他刚出生的时候。

他看到父亲抱这还是婴儿时的他痛哭，这个男人刚刚成为父亲，却失去了自己的妻子。

他看到自己一天天长大，从婴儿到牙牙学语的幼儿，自己跌跌撞撞的学走路，他的父亲一直陪伴在他身边。

他看到，自己被老师带到医院后，见到了自己重伤的父亲，惶恐，伤心，难过，害怕，自己一边哭泣一边摇晃父亲的手臂。

他看到自己试图给瘫痪在床的父亲喂水时，却被那个恶毒的女人一巴掌打翻在地。

他看到父亲临终前，一直努力的对他说着这什么，尽管他听不清楚父亲低微的声音，但在此时，他看清了父亲口型，一直在重复一句话：好好活下去！

他看到自己被堂叔一家虐待时，自己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狠狠地报复堂叔一家，让他们跪在父母的墓前磕头赔罪。

他看到自己第一次领薪水，开心的又蹦又跳。

他看到自己受伤昏迷，在医院醒来后，医生告诉他，他已经高位截瘫时，恐惧和绝望的情绪紧紧的抓住了他，不禁嚎啕大哭起来。

“实验体的记忆正在抽取中，过往的记忆使实验体情绪产生较大波动。先生，是不是对实验体注射镇静剂？”一位监控员看着屏幕里上下跳跃的曲线，表情不安地问道。

“不行！这些情绪也是需要的转移的重要内容。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能采取干预手段！”莫里斯严肃而又漠然地说到。

“警告！警告！克隆体脑细胞大面积死亡！克隆体脑细胞大面积死亡！”刺耳的警报声从扬声器里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