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眼魔

自嘲地笑了笑,年轻的法师打消脑海中那些荒诞不经的念头,施法为自己的克隆体恒定3环法术“遗体防腐”。

这具肉身没有魂灵,本质上更接近冷冻休眠的“植物人”,但是“遗体防腐”也能对其正常生效。

乔安重新密封棺材,加持多种防护和预警法术,施法将之缩小,带回津利城堡,委托古书老爹代为保管。

老爹总是待在城堡顶楼,寸步不离他那堆宝贝古书,乔安把收纳克隆体的冰棺放在这里,就可以放心出门了。

向古书老爹和活化咒文姐弟们道别过后,乔安便施展“异界传送”,身影迅速消失在一道冲天而起的光柱当中。

……

1626年5月22日,地表时间傍晚七点过一刻。

幽暗地域“第五区”,丧钟甲虫巢穴附近的地下穹洞中突然升起一道光柱。

黑衣法师走出传送阵,挥手创造出一团魔法冷光,驱散周边的黑暗,白皙清秀的脸庞也被照亮。

借着魔法光源照明,乔安转身望向通往地下深处的岔路口。

去年秋天,他和呱摩多长老曾来此地探险,还记得左边那条岔路通往丧钟甲虫的巢穴,而右边那条被众多硕大眼球状真菌遮蔽起来的隧道,据说通往一位“巨眼暴君”的巢穴。

或许是因为天生拥有异怪血统,颈后还长了一颗畸形眼球,乔安一直对“眼魔”这种神秘而强大的异怪很感兴趣,收集和阅读了很多研究眼魔生理和心理特性的文献,随着对这种生物的了解日益加深,兴趣也是有增无减。

根据文献记载,眼魔一族诞生于外层位面,她们的祖先没有名字,其后代也不认为有必要为她起一个名字,“大主母”就是她唯一的称谓。

整个眼魔族群及其五花八门的亚种,都毫无疑问源自于“大主母”的血脉。

眼魔危险而强大,但仍有一个压倒性的因素阻止它们建立起庞大的帝国统治这个世界。

以人类的标准来看,眼魔或多或少都患有先天性精神疾病。

眼魔的性情孤僻乖戾,喜怒无常,残暴好斗,每每仅凭一时好恶就随意捉弄甚至虐杀无辜者,以至于在幽暗地域,“暴君”这个词成了眼魔的代称。

多数眼魔天生就是重度“被迫害妄想狂”,对于自己的长相在生命物种当中处于什么水平,心里完全没有逼数,反而一厢情愿地认定自己太过完美,因此受到其它低等生物嫉妒,就算居所附近并没有其它生物栖息,她们也忍不住疑神疑鬼,总觉得有人正躲在某个隐秘的角落里策划阴谋,企图暗算自己。

眼魔还是无可救药的自大狂,蔑视其他一切生物,甚至包括自己的同胞。

很多眼魔毫无理由的断言,唯独自己是族群中的楷模,天生丽质,至于那些长相与自己存在较大差异的同胞,则是令整个眼魔族群蒙羞的丑八怪。

正因为眼魔一族普遍怀有这种自命不凡、唯我独尊的心态,同胞之间很难维系平等且稳定的感情纽带。

一群所谓的“好姐妹”,往往会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撕破脸皮,爆发冲突,而当事态恶化到当面辱骂对方是“丑×”的地步,反目成仇就不可避免了。

至于那些长相比较另类、装扮出格或者肢体伤残的眼魔,更是会遭到同胞们的集体排斥,“尊重个性”与“同情弱者”这两种美德,眼魔一族从不曾拥有过。

书本上得来的知识,未必完全属实,想要深入研究眼魔的习性与生态,还是得亲身观察,收集第一手资料。

只可惜,乔安至今还没有亲眼见过一只活生生的眼魔。

别说真正的“巨眼暴君”,就连那些较为低等的“亚种眼魔”,比如“洞察之眼”、“高斯之眼”、“死吻之眼”之类,他也未曾近距离接触过——当然,自己施法变成的“洞察之眼”不算在内。

其实乔安早在五年前就知道幽暗地域的深处存在一座名为“乌狄诺斯”的眼魔城市,据说当地聚居的眼魔总数不下百只,亚种眼魔更是不计其数,与夺心魔都市“厄底斯”并称为地底世界最危险的两大禁区。

夺心魔乐于与同胞共享思维与情感,崇尚集体生活,结群而居属于常态,与之相反,眼魔大多天性孤僻多疑,偏爱独居,只有在极少数特殊情况下才会群居——在乔安看来,这两种截然相反的社群形态,都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

最初,乔安是从美狄亚那里得知乌狄诺斯的传闻。

当时他们正在合作进行一项关于石化效应的研究,天生能够施放石化射线的眼魔,一度被他们列入研究范畴,后来因为捕捉活体眼魔风险太大,不得不放弃这个样本。

去年陪呱长老捕捉丧钟甲虫的时候,乔安无意间发现这条隧道,据说隧道尽头除了一只离群索居的眼魔,还有一条通往乌狄诺斯的地脐。

这一传闻再次勾起他对眼魔的浓烈兴趣,当时碍于呱长老的劝阻,不便深入隧道探索,只把坐标记录在“导航罗盘”上。

如今乔安重游故地,孤身一人没有牵挂,就算遭遇意外,灵魂也会返回云中城,融合那具提前培育的克隆体起死回生,可以放心大胆的探索眼魔巢穴。

如果要问他,世间的奇葩物种数之不尽,为何偏偏对长相丑陋到没朋友,性格极其不讨人喜欢的眼魔一族特别着迷?

乔安只能承认,从眼魔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比如天生畸形,性格孤僻不合群,拥有强大的魔力,精神却处于失控的边缘,仿佛心中住着一头魔鬼,总是克制不住滥用暴力的冲动。

与此同时,他也从眼魔身上看到了自己渴望而又不具备的特点:

近乎偏执的自信,永远不会受他人影响而怀疑自己,不懂何谓自卑,何谓消沉,哪怕事实证明她们不如自己以为的那么完美,照样认定自己没错,错的是世界!

长成那副德性,性格如此恶劣,居然还能保持迷之自信,这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乔安不禁对眼魔的心态深感羡慕。

若非生而为人,他宁愿做一只离群索居、自我感觉良好的眼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