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韩生义不喜欢西红柿的味道。

他觉得西红柿酸酸甜甜的味道非常怪,再加上现在的人们吃番茄不去皮,连皮带肉一起吃下去,那种入口化一半、剩一半粘在嘴里的感觉,别提有多难受了。

然而现在,韩生义默默看着自己面前这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西红柿鸡蛋面,最后还是无可奈何的举起了筷子。

特价菜啊,一大碗带鸡蛋的面,上面还飘着油花呢,只要八分钱,跟什么都不加的阳春面一个价,如果他敢说不点这个,换成他更喜欢的阳春面,楚酒酒能用眼神谴责死他。

……

这顿饭吃的,韩生义一半的时间用来吃面,另一半的时间用来给西红柿剥皮,剥完楚酒酒的,剥自己的。某些人嘴上说着西红柿鸡蛋面有多好吃,实际上跟他一样嫌弃西红柿的皮。

吃完饭,两人就回村了,这次他们运气好,正好碰上给村里拉化肥的拖拉机,拖拉机还没来,一堆青竹村的婆婆婶婶等在街口,有个婶婶认出楚酒酒来,热情的招呼她,让她跟她们一起回去。

等楚酒酒走过来,她们才看到她身后跟着的韩生义,原本热闹的氛围顿时冷了一半,大家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韩生义,只有少数人,因为心中成见太深,连看都不愿意看他。

微微笑了一下,韩生义对她们打招呼,“你们好。”

愣了一会儿,这些婆婆婶婶稀稀拉拉的笑起来,也对他点头,“你好你好,酒酒,你们来镇上干什么呀。”

一边聊一边等,过了二十分钟,拖拉机开过来了,上车的上车,搬东西的搬东西,因为拉着很多人和货,这辆拖拉机不堪重负,中途还熄了一次火,等他们回到青竹村,一小时都过去了。

……还不如自己走回来呢,坐车反而更慢了。

秋天到了以后,便是一场秋雨一场寒,明明上午还觉得热的要死,必须吃根棒冰才能活命,等到了下午,狂风骤起,天空的颜色泾渭分明,北边是乌云滚滚,南边则晴空万里,中间那条线就像是被人画出来的,仔细看看,还有种末日即将来到的感觉。

在青竹村生活了几个月,楚酒酒从没遇上过这么大的风,下了拖拉机,她把给楚绍带的大素包子紧紧抱在怀里,她的头发都被吹上天了,衣服也在拼命的跟着风的方向飞,恨不得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楚酒酒一边拿着包子,一边还要压着自己的衣角,让它们别飞起来,这时,风吹起的落叶啪的一声拍在楚酒酒眼皮上,疼的她嗷了一声,再也忍受不了的狂奔起来。

“生义哥,快跑呀,要下大雨啦!”

韩生义:“……”

看来他爷爷的病是真的有好转啊,这几天他的风湿一直都没疼过,他还以为今天也是一个大晴天呢。

这边狂风不止,那边的山上已经升起了高高的雾,整座山都被如天空颜色一般的浓雾遮挡住,如果是不知情的人经过,恐怕会以为这个村子本来就是这样,只有水,没有山。

风雨欲来,楚酒酒说的是对的,这种阵仗,八成是大暴雨要来了。

韩生义跟着她一起跑,一直到牛棚,韩生义站在自家门口,看着楚酒酒慌乱又急速的跑进了自己家的院子,他才推开韩家的门,然后搓了搓被风吹到起鸡皮疙瘩的胳膊。

另一边的楚家,楚绍就坐在堂屋里,他一直看着大门口的方向,自从大风起来,他眉头就没松开过,正想着要是楚酒酒没回来,他就拿伞去接她,然后,楚酒酒就蓬头垢面的跑了进来。

真的是蓬头垢面,两片还没变黄的银杏叶子插在她头发里,她脸上还被吹了不少的土,进家门第一件事,楚酒酒先呸呸呸三声,把跑步时候吃进嘴里的沙子吐了出来,然后,她死狗一般咣当一声坐在长条凳上,喘了好一会儿,她才从自己怀里把那个大素包子拿了出来。

“给,我拿命换的。”

楚绍:“……”

有些时候,你说话真的太夸张了,你知道吗?

默了默,楚绍接过包子,最后还是人性化的什么都没说,把包子放到菜罩下面,楚绍坐到她对面,“以后看见快下雨了,就别在外面磨蹭了。”

楚酒酒:“跟我没关系,我可没磨蹭,我们回来的时候,坐的是村里运化肥的拖拉机,拖拉机熄火了,司机修了好长时间才修好,如果我们是走着回来的,十分钟前我就到家了。”

十分钟前,正好就是大风突然出现的时候,楚绍一时语塞,不知道她这是倒霉还是幸运。

“算了,能回来就不错了,我去给你打水,你快洗个脸吧,看你脸上脏的,都跟小猫差不多了。”

楚酒酒缓过来一点,她刚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她又火速的摇了摇头,“不行,你不能走,快老实交代。”

楚绍莫名其妙:“交代什么?”

楚酒酒:“交代棉花的事!我今天都问生义哥了,咱们家总共需要二十二斤棉花,你才攒了六两,连一副耳朵帽都做不起,你骗鬼呢!”

楚绍反驳她:“谁说的,六两棉花能做两副耳朵帽。”

楚酒酒:“……重点是这个吗!”

楚绍默了默,在心底骂了一句韩生义,然后,他重新坐下来,“韩生义也没跟你说实话,咱家用不了这么多棉花,有个十五斤,就足够了。”

楚酒酒:“十五斤和二十二斤有什么区别,不都是买不起,你快老实交代,你到底打算去哪弄这么多棉花!”

楚绍看了一眼她的表情,然后就明白了:“韩生义已经告诉你了吧,要不然你怎么知道我还能去别的地方买棉花。”

楚酒酒:“……”

她的表情这么明显吗?

既然楚酒酒已经知道了,楚绍也就不用再费尽心思的瞒着她了,一秒把表情切换到理所应当上,楚绍又摆出那副大人办事、小孩子家家少打听的样子来。

“家里每个月只发二两棉花票,如果只靠攒,那得攒上多少年,去跟别人换,别说一般人家根本没有这么多棉花票,人家就是有,也都是留给自己孩子结婚用的,根本不可能换给咱们。所以去黑市买,这也是最后的办法了,你别打听这么多,也别瞎担心,很多人没有票的时候,都会去黑市买东西,只要小心点,就不会被抓。再说了,现在也没以前那么严了。”

楚酒酒狐疑的看着他,她还是怀疑这些话的真实性,不过想想,楚绍说的有道理,正经途径已经被堵死,他们可不得发动脑筋,搞一些不正经的途径出来。

思考片刻,楚酒酒问:“黑市上的棉花多少钱?”

楚绍又没去过黑市,他只是听别人说起过,“低等棉一块到两块之间,高等棉不清楚,黑市价格浮动大,每天都在变,不过能讲价,多讲讲,估计也比供销社贵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