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一百零五只皎皎

若论私心, 祁皎其实很想去鬼城寻荀行止,一边是熟悉的师兄,一边是未知面貌的其他弟子。但是, 她之前执着于平城, 也不是为了能轻松。

她得去查清原著中可能会影响全局的那些事情。

所以祁皎只是犹豫了一瞬间, 她抬头, 眉目坚定, “不了, 我还是去平城,既然是已经定下的事情, 总不好随意更改。”

说完, 她笑了笑,眼底一片坚毅灿然之色。

怀吾真人捋了捋胡须, 抚掌大笑,“那便去吧。”

在怀吾真人看来,自家徒弟虽然平日行为举止稍微还有些孩子气,但并非不能担当大任之人, 随着修真界的动荡渐起,她也能慢慢成长。

一个宗门的兴衰, 不在于他, 也不在于宗门内的大能们, 而是在这些后辈弟子身上, 否则, 便只是眼前的兴盛, 昙花一现罢了。好在不论是荀行止这般原就出类拔萃的弟子,还是祁皎和吴知,都能担的起这份期许。

怀吾真人对他们, 从未怀疑,他们只是需要些时间成长。

不过,祁皎身为他的亲传弟子,这段时间他忙于其他事务,尽是由荀行止来照顾她。如今祁皎要离开宗门,尤其是魔修在暗处潜伏,危机四伏,出去了之后,往日的安宁不在不说,恐怕还有性命之忧。

怀吾真人凝神伸出手,一道白光突起,是一个没有面容的瓷娃娃,只有巴掌大。若不是在怀吾真人的手中,说是凡间孩童最平凡不过的玩偶,也毫无违和。

“此物无名,为我早年在仙人遗址中所获,必要时,可救人一命……”

祁皎接下这只瓷娃娃,认真记下用法,才将之放入储物袋。

而等怀吾真人说完,祁皎抬头,面对自家师父慈爱的目光,不舍的滋味慢慢爬上心头,她的眼眶有些红,却仍旧笑着,“师父,我会好好的,您在宗门中也不要太忙碌,偶尔也要抽出空闲,怀明师伯那可有整整一池的跃金鲤,等着被人垂钓呢!”

祁皎一向活泼俏皮,说这话时也不失灵动。她这是有意说笑,来逗怀吾真人开心。因为那一池跃金鲤,一向是怀明真人的宝贝,别说钓了,就是旁人多看一眼都舍不得,捂得和宝贝疙瘩似的。

知晓祁皎的心意,怀吾真人也抚须一笑,“哈哈哈哈,你这孩子。”

笑完,怀吾真人眼角微垂,仍旧是春风拂面般笑着,“好了,去吧。”

祁皎没有说话,她掀开宽阔裙摆的一角,面向怀吾真人,缓缓跪下,面色严肃慎重,磕头行礼,整整三个,和光洁坚硬的地面接触,无端郑重。

空旷的大殿映衬着祁皎的身影,寂静无言。

行完礼,祁皎慢慢起身。她已经没有从前的生疏,一举一动都极为标准,这是穿书这些年养成的习惯,不知不觉间深入骨髓,成了她和这方天地无声的交汇融合。

怀吾真人没有动,也没有让祁皎起来,他已经生出几缕皱纹的眼睛,注视着祁皎,一直到她消失在目光的尽头。

良久,是前来送要务的执事弟子打断了怀吾真人,他只是微微怔楞,很快就恢复如常,依旧笑得和蔼,继续处理繁重的宗门事务,尤其是因为魔修而引发的后续。

这些,可有的忙呢。

而祁皎告别了怀吾真人,便没什么要去的地方了。

因为几个亲传弟子,包括祁典,都在前段时间,被宗门安排着离去。有往凡间的,也有去邕念海的……

分散于九州各处,他们要维护这方天地的安宁。

因为修仙人都有储物袋,故而祁皎也不需要收拾。她握了握手中的青霜剑,目光落在远处,眼神坚定。

三日后,在凡间最热闹的都城中,一家装点不俗的茶楼正喧闹着。外头虽然寒风凌冽,但丝毫不影响里头的人,木炭烧的霹雳啪啦间或响上一声,配上说书先生不时一拍的惊堂木,倒是相宜。

里头的温暖热闹,和外头白茫茫的雪色形成了鲜明对比。

茶楼的桌椅都是用上好的木头制成的,客人们享受着精致的茶点,听上面的说书人将近日来的奇事。

不过,如今正值暑日,配上寒冷扑朔的天气,本也就是件奇事。

啪,惊堂木一响,说书人伸出手,口若悬河的讲道:“我们禹国这段时日,那可叫一个波折横生啊。

南边遭了大水,北边来了鞑子,真真叫个险字。

偏偏如今,堂堂的一国都城,六月飞雪哇。边关又传来急报,衡门关失守,鞑子入了我禹国境内,烧杀抢掠,鞑子首领咯必可甚至直接屠城。

啧啧啧,我禹国危矣!”

伴随着说书人的大声感叹,又是一声惊堂木的响声,满座骇然。

“究其根源,是奸臣当道,硬生生让忠心耿耿的骠骑将军被冤死在了衡门关。

可叹将军一生护国,忠心不二,竟被诛了九族,唐家可是满门忠烈啊,唐老太君五子战死沙场,临到头,却和年幼的孙女一道赴了黄泉。

而其妻被奸臣辱之,夫人刚烈,以死保全清白。奸臣当道,可悲!可叹!可恨!”

说书人情绪激烈,句句泣血,底下的人也是义愤填膺。

“那奸臣陈其与必定不得好死!”

“佞臣误国,佞臣误国!”

“吾等恨不能生啖其肉!”

都城内,或者说整个禹国,但凡谈及冤死的唐将军,以及奸臣陈其与,无人不失义愤填膺,就算是目不识丁的村妇,也会啐唾沫。

所以整座茶楼,一下子就喧腾起来。

坐在二楼的祁皎单手转了转杯子,目光微垂,余光将底下的闹腾尽数收于眼底。

然而她此时却不是一个人,面前还坐了几位修士,六个人,有男有女,修为最高者不过筑基后期。

此时正和祁皎说话的,就是穿着一袭青色归元宗内门弟子道袍的筑基后期弟子。

他对祁皎态度很恭敬,不论是祁皎的修为,亦或是亲传弟子的身份,都让人生出敬畏之心。

详细说过了这段时间以来的情况,他不由问道:“敢问师叔,可能猜测出此间发生何事?

我等百般探查,却半点异常也无,偏偏这里暑日落雪,实为罕见。恰好郁良道友是天衍宗弟子,演算过,这方地界的国运虽然不算兴盛,可之后逢遇明主,至少绵延百年。然而如今就有破国之相。”

说着,这弟子浓眉一皱,既是不解,也十分苦恼。

祁皎叹了口气,抬眼望向底下的百姓,幽幽道:“我大概有些思绪,只是这是恐怕有些棘手,潘师侄,或许一时半会儿,我们离不得此处了。”

祁皎此言非虚,她也是到了这里才想起有这么一桩事的。

她原本是要去平城的,只是路上突然遇见有弟子用宗门玉牌求助,她恰好离得近,自然没有直接离开的道理,索性寻了过来。然后便发生了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