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羊角
“……纽约机场专职司机……”
纽约一处高档公寓中，空荡荡的室内，红色半长卷发的男人正在哼着不成调的复古摇滚乐浇花。
本来只作为背景乐的电视声音，却忽然吸引住了他的注意。
屏幕中正好放出来的司机**时的现场照片，让男人本微笑着的唇角慢慢垂了下去。
“别西卜……”
克劳利蛇一样的竖瞳猛然收缩，咬牙切齿的念出那个熟悉的名字。
银质的浇花喷壶被他攥成一团，手掌下的植物被水淋得狼狈，惧怕得剧烈颤抖起来。
“你们！”克劳利扭头看向面前长势极好的植物，怒吼道：“抖什么！难道你们也怕那个家伙吗？还是被人类的死相吓到了？作为恶魔的宠物，你们这副懦弱的模样简直是在给我丢脸！”
植物们噤若寒蝉，立刻努力克制住了想要抖动的欲望。
克劳利再看向电视屏幕时，新闻已经转向了其他话题。但他仍长久的注视着屏幕，仿佛在透过刚刚司机**的画面，看向那个男人。
……
无人的街区，一道猩红色的风渐渐在空气中显现，一点点凝聚成男人修长瘦削的体型。
红色长发的男人抬手压了压头顶的绅士礼帽，向从旁边住宅的窗户里好奇探出头的孩子笑了一下。
然而那双整个瞳仁扩散得不留半点眼白的纯黑眼眸吓到了孩子，孩子嚎啕大哭起来，尖利的哭喊声划破令男人喜爱的宁静。
男人不高兴的垂下唇角。
“吵闹的人类崽子。”他冷哼一声，迈开长腿向前面繁华的商业街区走去。
而在他身后，猩红色的雾气猛然晃了晃，从男人的阴影里脱身而出，化成一只狰狞的雾状巨兽，张着大口迅猛扑向尖利哭喊着的孩子。
男人一脚踏进商业街的灯光中。
身后的街区归于平静。
男人俊美的外表甫一出现就吸引了不少路人的视线。
在或明或暗男男女女的注视中，男人的举止依旧从容优雅。
正逢万圣节即将到来的前夜，路边的玻璃橱窗都装饰一新，摆满了南瓜灯和巫女恶魔元素的物品，透过明亮的玻璃向街面洒满南瓜色温暖的光亮。
男人在橱窗边驻足，仰头看着里面的造型狰狞可怕的恶魔，微微愣住。
“那个……您也喜欢万圣节吗？”被朋友怂恿着推出来的姑娘踉跄的小跑到男人旁边，鼓起勇气红着脸试图搭讪：“我也很喜欢恶魔和南瓜灯，如果您有时间的话，愿意参加我和我朋友的万圣节聚会吗？我保证会很有趣。”
男人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女孩，他沉吟着打量着橱窗里的恶魔许久，才向忐忑等待着的女孩发问：“你有没有觉得，这只恶魔不够漂亮？”
女孩怔住：“诶？”
“要我说啊，没有见过真正漂亮的恶魔的人类，想象力和造型能力都委实糟糕。”
男人的口音带着浓重的牛津腔，咬着音调慢悠悠感叹时，就如同在颂咏莎士比亚的诗集般优雅：“要是它能有一副羊角，一定会漂亮许多。”
说做就做，男人微微抬起手掌指向橱窗里的恶魔模型。
被男人的动作吸引去目光的女孩觉得自己可能花了眼，要不然怎么会看到一道猩红色的雾气从男人的掌中飘向橱窗呢？
然而下一刻，一对巨大的深红色羊角，慢慢从恶魔模型的头顶长了出来。
在南瓜灯和射灯的映照下，显得更加狰狞而生动，仿佛下一刻就会从橱窗里跳出来扑向行人。
不远处，一直注视着这边动静的女孩的闺蜜们被恶魔模型带来的糟糕想象吓了一跳。
女孩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她只是惊呼了一声之后，就热烈的鼓起了掌：“您还会魔术吗？好厉害！就像真的一样。”
得到女孩真挚赞美的男人同样心情愉快，甚至愿意侧首施舍给女孩一个眼神：“真是一位有品位的人类淑女。”
“比起你的聚会，我确实有一件事需要向你询问——你知道，一家名为“晨星”的酒吧吗？”
女孩反应了一下，然后欢呼起来：“是啦，好巧呀先生，我和我朋友们的聚会就定在“晨星”，您要和我一道吗？”
男人欣然点头。
但面对女孩提出的添加通讯录的请求，他眨了眨眼，短暂的不解后从容回答：“人类的世界发展得可真快，上一次我到m国来的时候，还是五月花号的风浪，那时人类都还在使用鸽子互相传递消息。”
“没想到不过打了个吨的功夫，人类就已经发明了这么多我不熟悉的东西——可爱的淑女小姐知道飞机吗？我来的时候，还在飞机上看到了我做天使时的同僚。晨星在上，做天使可真够可怜的，他的羽毛都已经斑秃得快要掉光了。”
女孩被男人万圣节主题的冷幽默逗得哈哈大笑，甚至回过神来赞美男人的嘤式黑色幽默如此有趣。
“如果现在还在用鸽子传递消息的话，我没什么耐心的朋友们这时候大概已经拿鸽子炖汤了。”
给自己的小姐妹们发了消息之后，女孩带着男人走向“晨星”酒吧，一路上说说笑笑，惊呼和欢笑不断。
“艾米的运气可真好，你们刚刚看到那男的抬起手时的肌肉线条了吗？可真够辣的。”远远的坠在后面的女孩们聚在一起娇笑着谈论着那名红发的男人。
走在最后面的年轻女孩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橱窗，晃神中，她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恶魔模型眨了眨眼。
她吓了一跳，赶紧快走了两步跟上姐妹们。
但心脏仍像是感受到了危险一样在狂跳。
恶魔模型艰涩的转了转塑料的眼珠。
“爸爸爸爸！我要这个南瓜灯，快买给我！”
“约翰，我们家已经有很多了……”
“我不！我就要买！这个比我的大！”年幼的男孩趴在橱窗下面，因为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而嚎啕大哭起来。
恶魔模型居高临下的注视着满脸鼻涕眼泪丝毫不显得可爱的年**孩，眼珠突然间猩红一片。
浓重的猩红色雾气**在玻璃橱窗内。
从残破的袍子下露出白骨手臂的恶魔模型缓缓站起身，劣质塑料的骨关节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橱窗外的男孩被恶魔模型看过来的那眼吓得呆住了，很快他又因为父亲没有及时哄他而开始哭闹不休。
路人好奇的驻足，只以为是商场做出的逼真效果，都在惊喜的说着这个创意十分有新意。
恶魔模型头顶着新生的羊角终于站直了身体，它咧开血盆大口，冲橱窗外大声嘶吼着。
路人们纷纷鼓掌。
然而下一刻，恶魔模型扑向玻璃。
“哗啦——！”
“啊啊啊啊啊！！！”
猩红色的雾气漫上橱窗里女巫的塑料脚腕，笼罩住无头的妖精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