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遗诏

并不想看到太孙妃一家独大的雍正:……

就做梦也没想到,会是如此结果。当然不论如何,都是皇嗣为重。事关乖孙嫡次子的安危呢,他便再有什么不满也不会表露出来,更不会做什么针对孙媳妇的事儿。

甚至翻过年来二月底,正是乍暖还寒时候。他这一个不慎染了风寒,人都躺在病床上了,还不忘叮嘱永瑛呢!

“朕知道,你小子看着虚怀若谷,好像很能接受别人意见的样子。实则上来那个劲儿啊,跟你阿玛一样,就是个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朕不劝,也自知劝不住你。”

“只命你这段别急着回洞天深处,免得将病气过给朕那小重孙跟你有妊的福晋!”

“好好好。”永瑛微笑作答:“但凡您肯好生配合医嘱,积极治病,您说什么,孙儿都好好听着好不好?皇玛法千万争气,咱说好了的,要长命百岁。”

“您这,您这可还差了小三十年呢!”

如果可以,雍正又何尝不想?

但是这一次,他觉得他怕是……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难免要失言了。

不过人活七十古来稀,他都七十有余了。不但给大清培养了个优秀的接班人,还让大清在他手中实现了飞速发展。

设军机处,实行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火耗归公等。

自雍正五年至今,更大炼钢铁,极大提高了大清的国防、武器、交通、航运等诸多能力。积极练兵,使得入关以来便渐渐懈怠的八旗兵勇逐渐找回昔日悍勇。

推行牛痘法,使天下再无天花之患。

开物理、化学两科,培养出诸多专业人才。数年间建树颇多,从玻璃、镜子到水泥、自行车、蒸汽机等。

跨越诸多领域。

专利法的建立,更为朝廷挣来了太多太多的银两。然后再把这些银子都用到大清建设中,修水利、铺水泥路,设官办学堂,慈幼院等等等等。

一项项只存在于前人想象中的创举在大清变成现实。

让即位以来便颇受非议,被逼到极致甚至写下《大义觉迷录》为自己辩白的雍正。如今早就是百姓口中的圣明天子,真·万民称颂。

回想此中种种,雍正自己都不由满足喟叹:“皇考后期仁政,对些个老臣过于纵容。以至于那些个国之硕鼠们,一个个的脑满肠肥。倒让国库、私库尽皆空虚。逼着朕继位初期不得不使雷霆手段,落得个抄家皇帝恶名。”

“彼时啊,朕就想着能收拾了这个乱摊子,再给继位皇帝攒个好家底。根本没敢奢望自己在位时,还能做出什么政绩来!能有如今,朕,于愿已足。”

“昔年刘备给阿斗留的遗诏中有言,人过三十不称夭寿。朕都已经古稀有余,实乃喜丧。若有不测,你小子也不必哭哭啼啼做小女儿状,只好生接过朕肩上的担子,治理好大清江山。”

“那朕便是下去见了列祖列宗,也可以昂首挺胸,颇有谈资。”

永瑛跟寻常盼着皇帝早归极乐,甚至等不及抢班夺权的太子、太孙不同。他自小就被雍正带大,祖孙之间感情深厚。

他啊,打从雍正上了六十五,就开始悬心挂念着。

每到换季或者变天的时候,就尤为小心仔细。便此次雍正染恙,也让他自责到不行。闻听他这么一说,永瑛更是直接掉了泪:“皇玛法可别这么说,孙儿,孙儿还稚嫩着,且需要您磨砺指点呢。”

“您,您可千万好好的,保重龙体。”

“是啊,皇阿玛!”弘历、弘昼、弘曕三个也齐齐开腔。永璧更拉着他手:“皇玛法,孙儿已经研究出船载蒸汽机了,再过一段时间就要试航了。”

“您好好养病,等龙体痊愈了。一起去海边试航好不好?”

雍正微笑点头,很是夸奖了永璧一番:“好孩子,皇玛法就知道这事儿难不住你。这么些年来,你为大清实在贡献良多。”

“甚至为了研究这事儿,连自己的婚期都一拖再拖。你大哥这儿,都已经快有二阿哥了。你小子还迟迟未大婚,比起那什么仪式,皇玛法啊,更想参加你的婚礼。”

永璧俊脸一红:“那,那皇玛法也要快点好起来才行啊!过了试航,孙儿就请您降旨,择吉日成婚好不好?”

这哪能不好呢!

在一众孙儿之中,雍正最喜欢永瑛,永璧次之。最让他骄傲自豪的,也是他们哥俩。以至于他想起来就要调侃弘昼两句,说他哪儿哪儿都不行,只躺赢一道无人能及。

前半辈子靠福晋,后半辈子靠儿子。

对此,弘昼欣然接受。特别真实的跟他展示了,什么叫做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雍正笑:“好,如果朕能撑过这一遭的话。”

听他出此不吉之语,在场诸人齐齐皱眉,更加小心伺候着。

太医院最顶级的国手十二时辰随时伺候,御药房中用得着的好药源源不断,如流水般拿出来。

连舒舒也再度拿起锅铲,频频奉上药膳。

真·能想的法子都想了,能做的努力也都做了。雍正还是一天比一天的虚弱起来,整日里昏昏沉沉的,清醒时候越来越少。

不用谁说起,只看到他的模样,都能让人想到油尽灯枯四字。弘历、弘昼、弘曕三个当儿子的,跟永璧等一众孙儿跟十三这个亲弟轮流入侍。

永瑛?

他是不轮班的,倔强的太孙不听任何人劝告。只特别固执地守在九州清晏,日日侍奉在他皇玛法身侧。

事必躬亲。

孝顺之名,声闻朝野。

任谁见了,都得道一声至贤至孝。连弘昼都点头:“皇阿玛倒是没白疼你小子!”

难得清醒的雍正瞧了,却只满满心疼:“你这孩子,怎这般不珍惜自己身体?死生常理,朕,咳咳,朕都这把年纪,便走了也是喜丧,何至乖孙如此?”

永瑛哭,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砸在雍正手背上,也砸进他心里:“道理孙儿都懂,但是……呜呜呜,孙儿就是舍不得您。”

“从小,就是您教导孙儿,对孙儿万般宠爱。没有您,就没有今日的孙儿。”

雍正艰难抬手,为他拭泪:“都当了阿玛的大阿哥了,还这么哭鼻子,不怕被你儿子笑话?乖啊,人生百年,终究难逃一死。当日若不是乖孙那奋勇一脚,踹碎了那几个妖道的阴谋。没准啊,皇玛法这会子坟头草都长一人高了。哪还有这雍正盛世?”

“可……”

“没什么可不可的!”雍正摆手:“去,让所有人都进来吧,朕有话要说。”

永瑛红着眼睛点头,将允祥这个叔爷跟自家阿玛、伯父叔父与诸位哥哥,弟弟们都唤了进来。还有张廷玉、鄂尔泰、讷亲等一众大臣。

又亲手扶着雍正半坐起来,熟练他身后垫了靠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