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她是草原上独一无二的绝色……

北庭都护府的辖境极广, 西边是阿尔泰山,东边以咸海为界,北边是天山, 南边则是安西都护府的地界,共有边防驻军三万人,其中庭州就占了一半的兵力。

从前云黛只从书本和旁人口中听说过北庭的广阔与遥远, 等真的亲自踏上前往北庭的路,她才知道大渊疆域之辽阔, 世界之绚烂多彩。

越往北边, 越是地广人稀, 漫天的黄沙和连绵的山峦, 光秃秃的戈壁和随处可见的芨芨草, 天越来越高,逐渐变成湛蓝颜色, 气候也变得干燥灼热,尤其在盛夏时节赶到了四面环山的火州, 纵有鲜甜的胡瓜葡萄解暑,依旧是酷暑难当。

云黛倒还好, 她自幼体寒, 怕冷不怕热,换上轻薄透气的绛红纱罗裙衫, 勉强能捱过这暑热。

倒是苦了那从小养尊处优的许灵甫,热得汗流不止, 舍弃斯文繁复的衣袍,换上当地人的短打衣裳,腰间别着个蒲扇,没事就抽出来扇一扇, 口头禅也变成了“到底什么时候能走出这鬼地方”。

他是个自来熟,一路与谢伯缙随行的北庭军们同吃同住,混得熟了,兵将们知道这长安来的侯府公子体弱多病,便建议他去火州的沙堆里埋上半个时辰,说是当地的土办法,可以强身健体,驱寒驱湿。

许灵甫打死不肯去,云黛却觉得有趣,主动提出想试试。

谢伯缙虽有些讶异,但知晓一路上她都在收集各种治病的土方子,便安排她去体验了一回。

云黛兴高采烈去了,回来之后在她的小本子上又认真地记了一笔——

从肃州到乌孙紧赶慢赶也要两月行程,路上闲着无事,她便一边跟着古丽学习乌孙话,一边收集些当地特色的治病法子,无论是什么病症,她都问清楚了记下来,路上再研究这法子的合理性。

这般下来即可排解长途漫漫之苦,又能有所进益,一举两得。

终于,在八月初秋,一行人总算赶到了庭州。

在大渊庇佑下的庭州城一派繁荣昌盛,各个种族的百姓在这贸易生活,各种语言交汇着,仿若一个放大版的长安西市。而出了庭州城,便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与荒地,往西是乌孙的地盘,往东是突厥的地盘。

“连月赶路,公主和贵使也都劳累了,不若先在庭州休整三日,养足精神,再前往乌孙?”谢伯缙这般提议着,黑眸却是定定看向云黛。

云黛自是没有异议的,目光偏了偏,望向相大禄,“相大禄觉着呢?”

相大禄想着一路车马困顿的确该养精蓄锐,且如今离乌孙也不远了,便答应下来,朝谢伯缙拱手,“那就有劳谢将军周全了。”

谢伯缙回礼,“相大禄客气。”

他原先是想带云黛去他庭州的府上住着,毕竟府上比驿站要清静舒适,但想到如今云黛的身份是乌孙公主,虽说他们是名义上的兄妹,但她单独住进他的府邸,难免遭人非议,便打消了这念头,将云黛和乌孙使团一起送到官驿下榻。

分别时,谢伯缙对云黛道,“你到了驿站好生休息,待我腾出空来,再带你好好逛下庭州。”

云黛知道他刚回都护府,肯定有许多事务要忙,微微朝他笑了笑,“大哥哥你去忙你的,我在驿站有相大禄他们看顾着,不妨事的。”

谢伯缙看着眼前因连日赶路形容有些憔悴的小姑娘,神色温和,轻声道,“嗯,你好好休息。”

又吩咐云黛身边的小丫鬟,“好生照料着你主子,若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尽管找驿丞安排。”

纱君忙不迭应下,“世子爷放心,奴婢省得的。”

有了谢伯缙的特别吩咐,驿站里最大最舒适的那间房专门收拾出来给了云黛住。

到房内歇脚,云黛先是痛痛快快洗了个温水澡,泡得骨肉酥软,又抹了香甜细腻的玫瑰膏,身心舒畅的躺在床上睡了一觉。

纱君和古丽都没闲着,主子在里间歇息,她们俩就在外头熏衣裳。先前赶路仓促,往往赶了一日路,在驿馆下榻睡一晚,翌日天一亮便要继续赶路,压根不得空整理衣裳箱笼,如今到了庭州,总算可以歇上三日,她们也能做些细心雅致的活。

“用茉莉膏子吧,你们乌孙没有茉莉花儿,这香味就显得独特些。”纱君打开鸡翅木雕花香药匣子,只见里头各色香药琳琅满目,以色彩不同的棉线作为香味区别。

“都行,就用茉莉香吧。”古丽应道,她私心觉得每种香味都好闻,又觉得大渊人真是够风雅够奢侈,这样好的香料在市场上价值不菲,他们竟然想到拿来熏衣裳。大渊物产丰饶,若是他们乌孙能占一个庭州,日子都能好过不少……不过现下两国之间开了榷场,日后他们乌孙百姓的日子也能丰富些吧?

古丽胡思乱想间,纱君已然取出茉莉香药点燃,动作熟练地放进香炉里,又往香炉下的铜盆里注入沸水,那带着淡雅茉莉香的湿润水汽袅袅升腾,浸润着熏炉上覆着的金织银绣华美裙衫。

纱君抚平裙衫的褶子,冷不丁问着古丽,“等我们到了乌孙,你还会在姑娘身边伺候吗?”

古丽似是被问住了,踌躇片刻,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昆莫兴许会派一些更妥帖细心的婢女伺候公主,我是相大禄府上的婢女,不是王庭的宫婢。”

纱君“哦”了一声,有些遗憾,却也没多说,继续与古丽聊起乌孙的情况。

“出了庭州,再往西边走七天,就能到乌孙了。”古丽笑道,褐色眼睛里满是对家乡的期盼,热情的与纱君道,“等到了乌孙,我请你喝奶茶和奶酥饼,自去岁离开乌孙,我都快一年没尝到家乡的美食,夜里做梦想起都流口水呢。”

纱君笑着眨眨眼,“好啊,那我先在这谢谢你了。”

两婢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驿站的时光也变得悠长。

谢伯缙离开北庭也有一年,好在边关风平浪静,并无多少事务。他先去都护府拜见了大都护隋文渊,又去了趟军营,将许灵甫安顿好,最后才回到他西边的府邸,处理府中庶务。

这番忙碌过后,已是夜深人静,烛火高照。

谭信在门外提醒道,“世子爷,已是子时了,为了身子着想,还是早些歇着吧。”

“知道了。”

谢伯缙应了声,将细竹筒里那封才从长安送来的信笺送到桌边油灯火焰上,那细细长长的信纸很快被火舌吞噬,烧成灰烬。

辞别长安已半年,裴青玄步步周密,最多三年,大渊就要改换天地了。

漫不经心捻了捻指尖,他从太师椅起身,掸了掸袍袖,大步走出书房。

院外明月高悬,竹影绰绰,西边八月的夜风就已带了些许萧瑟寒意。

他眯眼瞧了会儿,蓦得出声道,“这府上是不是太冷清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