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一只手掀起裙子,一只手解开裤带,还要一只手扶着站稳。我只有两只手。”

尤玉玑沉默地望着司阙好一会儿,才起身下床,朝司阙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扶着他。

“当心,别磕到床角。”她仍旧是耐心温和的语调。

司阙瞥了她一眼,将手臂搭在尤玉玑的肩上。

尤玉玑将司阙扶进室内的小恭房,她停下脚步,略往前迈出一步,绕到司阙面前,将他搭在她肩上的手臂拿下来,放在一侧的窄柜子上扶着。然后她垂下眼,探手去掀司阙的裙子,雪白的裙料堆在她的腕上,她在司阙裙下腰侧摸到裤带。

隔着堆叠的裙料,尤玉玑的手腕忽地被司阙握住。

尤玉玑抬眸,望见司阙皱起的眉。

“姐姐,给我拿个拐杖来。”

尤玉玑浅浅笑了一下,温声说好,交代他扶稳了,才转身出去给他拿拐杖。

司阙黑着脸低头,胡乱拂了拂裙子上的褶皱。

尤玉玑很快回来,将一支拐杖交给司阙。她说:“若有什么事情,喊我一声就好。”

司阙低着头摆弄着拐杖,没吭声。

尤玉玑很快转身出去。

司阙抬起眼,眸色晦暗地盯着尤玉玑的背影。

不行。

——头两回她都没看到,哪能第一回 给她看,是小软的模样。

司阙出去时,尤玉玑还等在外面。尤玉玑拿开他手里的拐杖,亲自扶了他,将他重新扶回寝屋的床榻上。

午休既已醒了,尤玉玑不打算再睡。

她在抽屉里取出一盒椒桂的香料,捏着小银匙盛了些许,轻轻洒进香炉里烧着。香炉的八宝祥云盖被她重新合上,并不浓稠的香气丝丝缕缕轻柔飘出。

尤玉玑轻嗅好闻的味道,唇角立刻浮现一抹笑来。她望过来的眸子里带着笑,她问:“好闻吗?”

司阙本想说不好闻,他更喜欢奶香。话到嘴边,他望着尤玉玑期待的眼眸,忽然想到这大概是她自己调的香料。他立刻笑起来:“清雅不失馥余,极好。”

尤玉玑含笑转身,拿了医书到窗下的藤椅里慵懒坐下翻阅。

司阙倚靠在床头,望着尤玉玑的一举一动。不管是添香还是翻书,甚至只是行动,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完美得好似有魔力,引得人目光追随着她。

尤玉玑坐在窗下读了半下午的医书,直到天色暗下去,从窗户洒进来的日光由白变昏黄,她才将书合上。她抬眸望向床榻,讶然发现司阙安静地望着她。

他看了她一下午?

尤玉玑匆匆将目光移开,轻轻垂下眼睛。

抱荷小跑着进了寝屋,在里间小门外禀话:“夫人,赵夫人身边的丫鬟来府,说邀您明日一起出门闲逛。她想提前买些小孩子的玩意儿。询问您可有空。”

尤玉玑答应下来。

不多时,景娘子又领了两个尤家的管事过来见尤玉玑,有几件比较重要的生意需要尤玉玑亲自拿主意。

尤家的生意不声不响地一直在扩大,幸好尤玉玑算用人得宜,手下十个管事都很能干,这才不需要尤玉玑日日操心。

景娘子看着尤玉玑沉着地处理要事,欣慰地点了点头。尤玉玑的父亲一向对她很严格,景娘子记得尤玉玑八岁时已经开始接触这些事情。

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坐在父亲膝上打算盘的小姑娘,已经长这么大了。

提到尤家,都知道富裕。可事实上,尤家的富裕早超出许多人意料,是令人咋舌的程度。景娘子又有些忧虑,这样大的家业全压在尤玉玑身上,似乎有些重了。

尤玉玑一直忙到很晚,几个管事退下,她仍旧坐在书房里,饮一口清茶,翻阅着账目。

“将军对夫人总是很严格。”景娘子给尤玉玑换茶时,不由感慨。

提到父亲,尤玉玑一时恍然。

父亲教会她许多。

父亲给她请最好的先生,教她读书学礼,教她识人御才,教她经商理账。不同于草原儿女人人都会骑马射箭这些,尤玉玑还被父亲要求学过更多。

父亲手把手教她认识人体要害穴位,教她如何使用暗器。甚至带她去野外生存、去农家种稻喂鸡。

想起去农户的日子,尤玉玑不禁莞尔。

她笑着笑着,眼睛忽然就湿了。

她还记得有一年乞巧节,她那时候大概十一二岁,和几个堂姐月下闲谈。说到将来的如意郎君,姐妹几个人达成共识,一定要选一个能保护自己的人。不知怎么这话传到了父亲耳中,父亲将她叫去书房,郑重地告诉她——

“这话不对。”

“只有弱者才将能够被庇护当成最重要的东西。”

“我教你这些东西,不是为了让你多优秀。而是让你有能够保护自己的能力。假使有一日,你遇到一个并没有那么强大的人,而你很喜欢他,不必要因为他没有那么强大而忍痛放弃。”

“当你自己有足够的本事,能不能护住你还算个屁的条件。不需要!我的闺女,就该找自己喜欢的,让自己开心的。”

尤玉玑纤指勾起颈上的细绳,挑出衣襟里的那颗紫珍珠,长久地凝望着。

若有来世,她还想做父亲的女儿,再好好孝敬一回。

净室里沐浴的水备好后,尤玉玑才从书房回去。司阙坐在尤玉玑下午读书的那张藤椅里,翻着一卷古琴谱。

尤玉玑走到他身边,一手抬袖,一手挑灯芯,她温声:“这光暗不暗?”

司阙没回答,而是抬起眼睛无辜地望着她,问:“姐姐,我怎么洗澡?”

尤玉玑怔了怔,还没想好怎么说,司阙已经黯然地垂下眼睛,小声说:“不敢麻烦姐姐,只要姐姐夜里别嫌我臭,将我踢下床就好。”

“夫人,牛乳都备好了。”抱荷禀话。

尤玉玑应了一声,碍于抱荷在这里,也没与司阙多说,脚步匆匆往净室去。

尤玉玑已经一连好几日都没有泡牛乳。她褪下衣物,舒舒服服地坐进牛乳里,水面雪波一圈圈荡起浅浅的涟漪。

初入府时,府里的人知道尤玉玑每隔一日就要用牛乳沐浴,没少嘀咕她铺张浪费。可后来知道她用的不是府里的银子,便都默默闭了嘴。

大概是刚刚想起父亲,尤玉玑的情绪有些低落,她缓缓合上眼睛,安静地坐在乳浴中。

忽地一声响,像是有人摔倒的声音。将尤玉玑从思绪里拉回神。她惊讶地睁开眼睛,望着门外的方向。

“司阙?”

门外没有人回应她。

尤玉玑赶忙从桶中跨出去,衣服也来不及仔细穿,只拿了条宽大的棉巾在胸前将身子裹起来,小跑着出去。

“司阙?”

司阙坐在地上,低着头,长长的眼睫遮了他的眼眸。

“怎么摔了?可摔疼了?”尤玉玑赶忙走到司阙面前,她蹲下来,蹙眉望向他,言语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