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谢池南想做个卑劣的小……

饭桌上。

自打谢池南和家里缓和关系后, 姜唯母子也开始往正院来用餐了,今日除了因为还在处理事务没有回来的谢平川,其余人都在。燕氏和姜唯都知道赵锦绣小时候落水的事, 此时听她说起今日找到那位救命恩人,并且此人还是前几日帮她逃过黑衣人追杀的人, 都有些惊讶。

即便是燕氏这样不信命道的人此时也不禁有些感慨,“这还真是缘分。”

她没察觉到自己说到“缘分”两字的时候, 她那今日本就寡言少语的儿子停下了吃饭的动作。

谢池南垂着眼睛沉默地朝身边的红衣少女瞥了一眼,又轻轻抿唇收回目光,满桌都是他喜欢的菜, 他却仿佛味同嚼蜡一般, 怎么都咽不下去。

燕氏也只是随口一说, 自然没有注意到谢池南的这番变化, 姜唯也没注意到他, 倒是他身边的谢回察觉到了,小孩轻轻抿了两片唇,只是这会也不好说什么, 便只能在桌下拿手轻轻拽了下谢池南垂落在膝盖上的手。

谢池南低眉一看, 正好瞧见他眼中的担心,他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又朝他露了个笑表示自己没事,只是这抹笑容到底不似从前那般明朗。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只是想到赵锦绣先前说起林斯言时脸上那藏不住的笑容, 心里就有些闷闷的,还有些……说不出的恐慌。

燕氏一向拿赵锦绣当自己的女儿看, 这会便和她说道:“这位林公子前后救了你两回,我们怎么都得好好谢他一番。”

赵锦绣也是这个意思,救命之恩,还是两次, 她无论如何都得好好谢他,即使那位林公子并不需要。

“您放心,我知道的。”

“对了,”赵锦绣想起一事,停下吃菜的动作问燕氏,“燕姨,您记不记得从前燕京城有一户姓林的官宦人家?他家从前来参加过祖父的生辰,想必应该也是四品以上的官了,可我如今看那位林公子的情况,想必他家应该在很多年以前出事了,只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小时候的记忆,赵锦绣记得不多。

“林家?”燕氏拧眉,她没什么印象,倒是她身边的李妈妈沉吟一会后插了一句嘴,“当年在燕京城排得上名号的,并没有姓林的人家,不过……老奴倒是记得十年前,有一位姓林的大理寺丞因为得罪权贵而获罪。”

“你这么说,我倒是也想起来了。”燕氏接过话,“那位林寺丞本来是滁州的知县,因为屡破奇案又被当地百姓称呼青天老爷,便被陛下提拔到了燕京做了大理寺丞,可惜……”

“可惜什么?”赵锦绣吃不下去了,她把手里的筷子放到桌上,神情紧张地看着燕氏。

也都不是小孩了,何况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有些东西原本也没必要瞒,燕氏看着她实话实说,“那位林寺丞的确是个清官也是个好官,可惜燕京不是滁州,有些东西在滁州可行,在燕京却不行。”

“他那会处理的一桩案子牵连到瑞王那位小舅子,那位林寺丞性格秉直不肯接受钱财,定了瑞王那位小舅子一个流放,瑞王那小舅子一贯身娇体弱,流放途中便没了。消息传到燕京的时候,瑞王妃大闹了一场,没多久,那位林寺丞便被人送进了大牢,听说……”燕氏忽然一顿,叹了口气,“他一晚上都没挺过就死在牢里了。”

这样的事在燕京几乎是层出不穷。

燕氏年轻的时候还会义愤填膺,年纪大了也就只是皱个眉或是唏嘘一番,这世上最不好做的从来都是好人,好官。官官相护,历朝历代都有,这也是为什么清官、好官难做,你想做好官,却有的是人想把你一起拉入那泥坑之中。你若有本事,做清流的时候还能保全自己和家人,若没本事的,就像这位林寺丞一家,家破人亡、天人永隔。

“……我那会听说这位林寺丞的家人被人送出燕京了,没想到他们母子竟然来了燕京。”

她说完后,屋子里忽然一阵安静。

谢池南余光瞥见身边少女在听完此事后忽然变得沉默的脸,他正想开口,便听少女喃喃道:“若是那会,那位林公子拿着玉佩来家中,祖父和爹娘无论如何都不会坐视不管。”

倒也怪不得那位林公子如今不需要她的感谢了。

他最需要的都不在了,其他的又有什么用?十年前,那位林公子应该也才八、九岁吧……想到他那么小的年纪却经历了这么多,赵锦绣这心里忽然有些难受。

“我刚听瑶瑶说,这位林公子也是东山书院的学生,不如过几日您生辰,请人来家中做客吧。”姜唯眼见气氛低迷不由笑着跟燕氏提议道。

“那日阿南不少朋友也要来,他们年轻人应该玩得拢。”

燕氏自然是没意见的。

“那阿南,回头那位林公子的帖子,就由你——”姜唯还未说完,赵锦绣便接过了话,“我去送吧,我知道那位林公子家住哪,正好我把原本要送给他的谢礼也一并给人拿过去。”

今日事出突然,她都忘记把东西给人了。

谢池南看她一眼,他张口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垂下浓密的羽睫,沉默地抿了下唇,什么都没说。

这事便这样定下来了。

……

等吃完饭。

赵锦绣和燕氏说了会家常话,见她还有事情要忙便跟谢池南说道:“谢池南,你跟我去我那走一趟。”

要是以前,谢池南肯定会调笑着问一句去做什么,但今日他却罕见的有些沉默,只不过赵锦绣这会满脑子都是燕姨先前说的那番话,倒也未曾察觉到他的异样。

漆黑小道上,谢池南手里提着一盏纱罩灯笼,两个人并肩朝赵锦绣的院子走去。

照明的灯笼照出一团暖光,谢池南看着赵锦绣的腰间,如今她的腰间除了随身佩戴的荷包便只有他的那块木雕了,那块他不爽了许久的玉佩终于如他所愿不见了,若是从前,谢池南看到她摘下那块玉佩,恐怕都得高兴的跑出去喝一坛子酒,可如今……

他却宁可她没摘下。

为什么……

握在灯柄上的那只手无意识地收紧,少年紧抿薄唇,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为什么又是林斯言?

想到先前母亲说的那番话,谢池南心中无端又咯噔了一下,难不成真如母亲所说,赵锦绣和那位林斯言是命定的缘分,要不然为什么他们总能在各个地方相遇,赵锦绣每次危难关头也是他先出现。

小时候的落水,西郊的蛇,还有……山谷的黑衣人。

每次赵锦绣需要他的时候,他都不在,反而是林斯言陪在她的身边。

“谢池南?”

熟悉的女声打断他的思绪。

谢池南长睫微颤,他停下步子低眉看她,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哑声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