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5.夜探-05

赵翠花扒在窗台上,眼看着几名警官穿过后街,跑得看不见人了以后,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反手关紧窗户。

然后他快步来到床边,掀掉上面乱糟糟的被子枕头和衣服,扯掉床单,再搬开了那张薄薄的床垫。

那其实根本就不是床,不过是用装水果的瓦楞箱在外圈垒了个长方形,再在上面盖一张床垫,铺上床单,放上寝具而已。

而瓦楞箱围出的内部却是空心的,殷嘉茗正蜷缩着自己高大的身躯,侧身贴墙,抱着他的背囊挤在那不大的空隙里。

“茗哥,警察都走了!”

赵翠花伸手,将殷嘉茗拉了起来。

“翠花,谢谢你。”

刚才真是太惊险了,要不是赵翠花机灵,殷嘉茗觉得自己肯定要被警察堵个正着,“还好你聪明,看懂了我的留言。”

赵翠花哈哈笑了起来,拍了拍挂在腰间的传呼机,又朝殷嘉茗比了个拇指,“好说好说,咱兄弟心有灵犀嘛!”

当年殷嘉茗带着几个小弟第一次到翠花外公家作客,老人家高兴得很,亲自下厨招待他们。

可惜翠花外公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烧灶忘了看火,炉子里的一吊脆皮烧猪烤过了头,一层脆皮烤成了焦皮。

金城方言里,“烧焦”叫“烧燶”,而“燶”字又跟“笼”发音相近。恰好老人家的小楼在“猪笼巷”,又有猪又有笼,竟然意外的凑巧。

从此之后,每逢赵翠花邀请大家到外公家,就会吆喝一声“今晚去吃‘燶皮烧猪’了!”

这次殷嘉茗假借“濠港丽莎”的名义给赵翠花留言“几时再一齐食脆皮烧猪?”,便是用了只有他们知道的暗语,告诉赵翠花自己现在就在他外公家附近。

当然,殷嘉茗给赵翠花留言时,只当是留个后手,一不确定赵翠花是不是真能看懂,二也没指望能派上多大用场。

但殷嘉茗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倒霉到被人当街叫破身份,还跟警察迎面撞上,像狗一样被撵了N条街。

要不是赵翠花接应及时,他这次怕是就当真栽定了。

“可是,茗哥……”

赵翠花退到窗边,推开一条缝,朝外张望了一眼,表情很是凝重。

他熟悉这一带的地形,也知道警方肯定会在塘尾唯一的出入口设下层层路卡,不让殷嘉茗有机会逃出包围圈。

现在虽然把邓警官等人暂时忽悠走了,但他们在外头寻不着人,肯定会折返回来,将这栋小楼里里外外、彻彻底底搜个底朝天儿。到那时候,这金蝉脱壳的法子可就不好使了。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殷嘉茗朝赵翠花笑了笑。

“放心,我都想好了。”

说着,他朝门外一指,“我打算从‘那边’走。”

赵翠花顺着老大的指点朝外一看,表情茫然,“‘那边’是哪边?”

殷嘉茗回答:

“从厕所的窗户出去,我要走防洪堤。”

塘尾隔壁就有一个港口,中间有一条又高又长的防洪堤,将住宅区与海岸线分割开来。

若是殷嘉茗能翻过防洪堤,便算离开了塘尾的范围。

虽然这样他就得绕着海岸线走一个“C”字形的大圈,但起码算是逃出了警方的包围圈,暂时安全了。

只是防洪堤修得很高,又受地形限制,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爬上去的。

好在这栋房子就建在防洪堤侧面,从厕所的窗户看出去,大约四米外就是防洪堤了。

赵翠花顿时了然,连忙和阿虎合力搬来院中的长梯,将一端搭在窗台上,另一端伸出窗户,架到了防洪堤上。

“茗哥,你多保重。”

赵翠花和阿虎都没问殷嘉茗这几天躲在哪里,之后又打算去往何处,只郑重和他道别:

“我们都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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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2021年的同一天,7月30日,早上十点十五分。

叶怀睿、章明明和欧阳婷婷赶到了发现白骨的地点。

三人下车的时候,现场已经拉起了隔离带。

一个警官远远就朝他们招手:“Dr.叶,这边这边。”

正是他们前两天才见过的黄警官。

“什么情况?”

叶怀睿三人穿过隔离带,朝黄警官走去,“尸体在哪里?”

“喏,这儿呢。”

黄警官朝前方一指,“今天早上刚刚挖出来的。”

叶怀睿顺着他的指点往前看,便看地上挖开了一个坑,坑边露出一块脏兮兮的塑料布,塑料布下隐约还有什么东西。

仔细一问,他们才知道事情是这样的。

发现尸体的这片荒地属于芙兰村所有,土质不太好,离村子和主干道又不算近,卖地皮都乏人问津,就一直丢荒多年,没怎么开发过。

上个月村里有人打算在这里投资挖个鱼塘,便请来施工队,又选了个良辰吉日破土动工。

没想到才挖了一天,就挖出了一具尸体。

尸体是包裹在一块红白蓝三色的篷布里的,明显在地下埋了不短的一段时间,已经烂得只剩一把骨头了。

但这篷布裹尸的架势,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下葬的模样,施工队立刻就慌了,打电话报了警。警察也觉得现场十分可疑,就通知了法医到场协助调查。

施工队这警报得果决,尸体大半还埋在土里。

叶怀睿三人先对现场环境进行了一番仔细的勘察和记录,然后就得动手将尸体给挖出来了。

他们小心地挖开掩埋尸骨的泥土,很快发现了一个重要的情况。

这具白骨被埋在了地底下大约一米左右的深度,呈平躺的姿势,头朝东南,脚朝西北。

尸体身上穿了一件极其普通的衬衣和一条水洗牛仔裤,鞋子是款式老旧的男士塑胶凉鞋。

这身衣服在泥里埋了不短的一段时间,衬衣的布料被水浸虫咬,已经烂成了布条儿。

至于盖在尸体上的那张红白蓝三色的篷布倒是保存得十分完好。只是它显然没有大到足以将一整具尸体包裹起来,所以尸体的双脚几乎完全露在了外面,连带鞋子也不知为何丢失了一只。

黄警官问叶怀睿:

“能看出这人死多久了吗?”

叶怀睿放下手里的铲子,喘了几口气。

他的体能实在相当不咋样,挖了这半天土,手臂已经开始发酸了。

“尸体已经白骨化,软组织完全干涸,起码埋了得有十年以上了。”

叶怀睿说着,蹲了下来,用戴着手套的手指点了点死者下颌右侧的第一磨牙。

“这里,看到了吗?一只金牙。”

他对黄警官说道:

“这种合金材质的假牙已经淘汰很多年了,我想……多半是八九十年代的东西。”

“嚯!”

黄警官说道:

“这是不是意味着人已经死了得有二、三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