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此时正值酷夏, 夜里尽是燥热的气息。

小巷里却显得有些阴冷。

风里渗出寒意,吹来鬼怪呜咽似的低鸣声。

两个男人率先扑了过来。

他们手边是狭长弯曲的锋刃。

月牙白的刀面闪烁着凛冽的光,又泛起一阵阵霜雾似的白气。

这两把造型完全相同、只是曲面朝向相反的怪异长刃, 一左一右逼近过来, 誓要切掉他的手臂。

“……”

林河从来没有见过这些人。

然而他偏偏知道那两把武器的名字,甚至知道它们的持有者是谁。

上弦月和下弦月, 徐安遥和徐安远。

这些信息自然而然在脑海里浮现出来。

他艰难地起身。

林河咬着牙, 力量从手臂灌注而下,五指一翻,暗红似血的短剑凭空出现。

他不能将霞月交出去。

如果没有这把剑, 他可能就要失去一切了。

霞月在轻轻震颤着,剑锋切割着空气,发出惊悚的嗡鸣声。

——那并非是面对虚空生物的饥渴。

相反,那是一种无法隐藏的恐惧感。

也是重伤的掠食者时沦为猎物的不甘与无助。

但除了硬着头皮战斗, 也别无他法。

林河反手一挡,勉强架住右侧袭来的长剑, 左臂却陡然传来一阵剧痛。

——太快了。

他们的动作确实超过了他的反应极限。

别说他如今还是重伤未愈的状态,即使他在最佳时期, 恐怕也未必能撑过一轮攻击。

不过眨眼之间, 他已经失去了半条手臂。

断掉的肢体坠落在地上, 迟了一秒, 切口处的鲜血才井喷般溅射出来。

林河忍不住闷哼一声。

其实他受过比这更严重的伤。

而且霞月能治愈他的身躯, 断肢续接乃至重生,都不是什么难事,只需要花费一些时间和体力罢了。

可是, 眼下的场景显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最重要的是, 他的实际能力值已经逼近二百点, 寻常武器对他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甚至无法留下哪怕一道血痕。

即使如今身受重伤,那也不代表他的身体会因此虚弱,变得容易被破坏。

所以问题还是出在对手们身上。

林河踉跄了几步。

他的右手拿着霞月,刚刚与对方短兵相接时,一阵震痛从虎口处蔓延开来。

金石交错的清脆碰撞声尚且回荡在耳畔。

下一秒,面前的两个男人同时向侧面闪避。

一点璀璨的寒星,如同离弦的箭矢,穿破夜雾疾驰而来。

那光芒清冷又耀眼,瞬间攫取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整个世界都在模糊褪色。

他的视野里泛起血一样的鲜红。

然后林河才发现那是眼眶里溢出的血。

同时,温热的血液从鼻孔和嘴角乃至耳朵里源源不断地流淌而下。

“搞定了。”

小巷里响起了一道女声。

林河倒在地上,咽喉被那一道寒芒彻底贯穿,动脉撕裂后的鲜血止不住地涌出。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三个人。

两个男的似乎是一对双胞胎,模样身高非常逼似。

女人比他们稍矮,脸容也有几分相像。

他们全都是黑头发,眼睛映着巷子里影影绰绰的灯光,虹膜泛起晦涩的灰黄。

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地站着,手中持着长长的弯月似的利刃,光泽凛然的刀锋上,竟不曾沾染一滴鲜血。

“霞月怎么会认定这种主人?”

女人叹了口气。

她径直走到林河身边。

后者已经完全陷入濒死状态,呼吸越来越微弱,身躯还偶尔抽搐一下。

女人熟视无睹地抬起手,食指横空一划。

骇人的血肉破裂声,清脆的骨骼断裂声——

混合着共同奏响。

林河甚至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埋藏在自己的咽喉中,这一刻开始暴躁地涌动起来。

动脉、肌肉、淋巴、颈骨。

像是被宰杀的牲畜一般,一切都被利刃残酷地撕开,从左到右再从右到左,坚韧的骨骼、残留黏连的血肉都被在反复切割中破碎。

短短几秒钟时间里,他的头和身躯彻底分离了。

“话说,带着人头能过安检吗?”

女人收拢了五指。

一道白光从被搅碎的血肉里分离,猛地弹出到空中。

那是一把极为短小精巧的兵刃。

它的刃面是银灰色,仿佛隐隐有月辉流动,在某些角度又折射出七色的熠熠虹光。

那把短刃飞回她的手边,绕着手指打转翻腾,像是花丛里扑闪的彩蝶。

“……不能吧?”

左边的男人不太确定地说,“反正我没做过这种事。”

女人叹了口气,“如果透视检查出来呢?”

右侧的男人不太确定地道:“说是猪头行不行?”

“…………连仿生人都骗不了吧。”

女人一把抓住了自己的刀,“算了算了,先弄出霞月。”

她半跪在尸体旁边,扣住了林河的右手。

洋溢着血腥气息的小巷里,陡然泛起一阵阴沉的风,将灰土尘埃吹得漫天飞扬。

女人手中的短刀也开始鸣震,令人心颤的嗡声接二连三响起。

林河的右臂衣袖尽碎,完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陡然泛起骇人的血色花纹,一道一道交错缠连,依稀勾勒出一把扭曲怪异的剑刃。

女人猛地站起身来。

随着她起身的动作,那本来空无一物的掌心里,渐渐出现了一把不断颤抖的短剑。

——在外人看来,那东西仿佛是她从林河的手里拖出来的一样。

“完成!”

她轻松地举起手里的剑,“啧啧,霞月看上去也不怎么样嘛,完全比不上我的残月。”

旁边的兄弟俩对此不做评价。

他们关心的反倒是其他的事。

“话说,刚刚这姓林的表情为什么那么惊讶?好像还很愤恨?”

左边的男人将手中的长刀架在肩膀上,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巷子里的尸体。

“因为惊讶我们动手前话说得太少了?以及恨我们杀了他?”

右边的男人将刀支在地上,一脸这种事你居然还要提问的嫌弃表情。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还有人觉得杀人前要先自报家门诉说恩怨吧?小说看多了?”

女人吃惊地说道,“再说,他能将霞月用到这个份上,肯定已经能和霞月交流了,也必然知道这玩意儿是我们家的——”

“而且他还和徐安冉近距离接触过,霞月肯定也会告诉他。”

“对啊。”

女人紧紧攥着手中暗红的短刃,有些轻蔑地说道:“他明明有机会将剑还回来,谁让他不那么做啊,怪我们咯?”

另外两人几乎同时耸肩,“确实,这种人真没什么好说的。”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姑姑不让徐安雅来做这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