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詹妮弗盘腿坐着, 百无聊赖。

不远处的高山灌木丛里有两只棕尾虹雉，它们好奇地靠近，歪着脑袋观察着地上的线条。詹妮弗朝它们发送了一波愉悦和安全的心绪, 其中一只便在她身边卧下，另一只轻轻唱起歌来。“这什么都不是。”她曲起手指摸了摸九色鸟的羽毛，“人类有时候只是喜欢在思考的时候随意涂些什么，瞧, 这就都没了。”地上的沙画被顺手擦去。

“你看起来很悠闲。”一个声音在她背后说道。

“我只是在等人。”詹妮弗站起身来, “他们说卡玛泰姬在半封闭中，但我想来碰碰运气。更何况——我总有一种感觉，在上飞机之前你就知道我会出现在这里了。我还有一种感觉, 密特隆，侵略者, 天选之人......你知道所有的一切。”

有那么一会儿，至尊法师没有说话。

然后祂做了一个指引的手势, 打开了传送门。“时间是本翻开的书，只要你知道如何去阅读它。”祂说, “问题在于，我们该如何面对我们读到结果, 我们在这些故事里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他们走过石板广场，进到詹妮弗曾流连多日的图书馆之中。往日这些地方总是充满了学徒, 现在却连半个人影也无。古一在几本被锁链捆住的大书前站定，神色平静。“我猜测也是时候把你的进阶课程上完了, ”祂半开玩笑地说, “就从密特隆开始吧。”

在金属的碰撞声中，锁链解开，三本大书凭空飞起。不同颜色的光柱从它们的书页中激发, 在三角形的正中汇聚起来。顷刻间，风起云涌，五彩的墨水勾勒着，渲染出一幅幅隐没在时间长河中的记忆拼图。

一个山谷出现在了画面上。

“五十多年前，我察觉到地球和虚空的隧道被打通了，一块带有特殊能量的碎片被抛到了科罗拉多峡谷。这块碎片，也就是你们说的虚空之锚，是密特隆所研究出来的、为他搜罗知识的工具。我判断他的存在只会加快地球与更广大宇宙接轨的速度，不会带来毁灭性的灾难，所以我们达成一致，不去干涉彼此的行为。”

画面一转，变出了一把熟悉的座椅。

“这是莫比乌斯之椅，拥有它的人被称为知识之神也不为过，因为它通晓多元宇宙中绝大部分的奥秘。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座拥有智能的宇宙图书馆，同时还会为它的主人提供强大的心灵感应能力和不朽的生命。你所说的入侵者之一，就是这把椅子的打造者。”

“等等，打造者？”詹妮弗插话道。

“不错。”古一法师朝她投来赞赏的目光，“我想你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能够打造这样一把座椅的存在，本身的实力应当比它能提供的增益要恐怖得多。我曾经告诉过你，法师们对抗的是黑暗维度，那里的掌控者是多玛姆；而在黑暗中还有一个维度叫做反物质宇宙，那里的掌控者叫做反监视者。”

“反监视者......”詹妮弗沉吟，“黑暗维度，密特隆也提到过维度，他说自己，以及那些即将入侵地球的存在，都是更高维度的生物。我有一个问题——”

“究竟什么是维度？”至尊法师含笑接话。随着祂的话语，那三本大书晃了晃，仿佛想抖出更多画面，却最终在震颤中陷入沉寂。祂挥了挥手，把它们重新锁回架子上，旋即将手掌在空中一划，凝聚出一道金光闪闪的长线。

“时间线。”詹妮弗喃喃地说。

“这就是我们所熟知的时间线。”至尊法师肯定道，“假设这是一条真正的时间线，那么所有生活在里面的人都和我们没有分别，也就是是三维生物。现在你能看到它的过去未来，对这条时间线来说，你就是四维生物。”

祂把手掌浸入金光之中，轻轻搅动，一丛又一丛金粉从中飞溅出来。

“四维生物只能注视着时间线的变迁，而五维却能改写过去现在未来，三维世界在他们面前仿佛一个个可以被摆弄的棋子。但五维并不是维度的终点，在五维之上，还有六维，七维......五维生物认为自己是出于自己的意志在玩弄低维度的时间线，殊不知他们只是六维生物笔下的角色，他们玩弄时间线的行为只是六维生物笔下的剧情。”

一股战栗从詹妮弗的脊柱上穿过。

“密特隆说我是被选中的一个，你也这么说......”她急促地问，““上次我在这里受训，你说我是被自然之心选择的，而它这么做就是因为我是个异界来客，也就是说，先有我的到来，有我表现出来的能力，才有被选中的事实......但这个顺序是颠倒的，选中我的并不是地球意志，对吗？地球意志和自然之心在那些高维存在面前根本没有被记挂的价值。”

令人不安的停顿。

“对，也不对。”古一终于还是答道，“地球是特别的，哪怕在高维存在和超维存在眼中，它也是特别的。至于你的另一个问题，我想你已经知道了答案。”

“更高维的存在看穿了你的过去、现在、未来，祂知道你的天性，祂知道你是最优解，你就是答案，所以祂选中了你，使你成为时间长河的搅局者。”

“先有这个选择还是先有这个未来？我们不知道，我们无法理解，那是一条衔尾之蛇，是涅槃的不死鸟，永远没有终点和起点。”

“在所有维度之上，有着神，甚至有着超越神的力量。对一些存在来说，多元宇宙在祂们手中只是信手而为的涂鸦；对一些存在来说，多元宇宙只是祂们经过时留下的足迹，我们是如此渺小，以至于祂们根本注意不到自己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崭新的世界。

“也许有一天，地球会遇到更危险的敌人，更强大的敌人，遇到一些人类甚至无法理解的存在。我们都一样，只要一天无法超脱，我们就一天无法真正安全。”

雪山之巅的冷风在图书馆里盘亘，带走了夕阳的最后一点温度。

詹妮弗深深吸了口气，慢慢又吐出：“照这么说的话，我们甚至看不到敌人的到来，又如何取胜呢？”

“办法当然是有的。”至尊法师抽回手臂，“维度是恐怖的，但维度也并非没有限制，低维对高维来说就像刻在米粒上的雕塑。想要摆弄这个雕塑非常简单，想要摧毁它也只是顷刻间的事，但如果我从中精细地取出某件东西，而且要在它原始的状态之下，却不那么容易。”祂又重复了一遍把手掌搅入时间线的行为，这一遍仍然是金粉四溅，“当高维入侵低维时，会引发剧烈的波动，而任何一点变动，我最后取得的东西可能就变成了废品。”

“所以他们必须遵守规则。”詹妮弗灵光一闪。

至尊法师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