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7章 记一日(第2/3页)

“大哥、孙先生……你们是什么时候来济南的,怎也不和我说?”王珰跳下马车,气喘吁吁道。

那边车帘掀开,张嫂淡淡看了王珰一眼,脸色平静,又把车帘放下。

后面的马车上,乔阿良和田永这两个孩子探出头来,向王珰不停招手。

孙知新笑了笑,道:“来了有一阵子了,还去莱州等地逛了逛,获益良多。”

铁豹子朗笑道:“今早还想去你家坐客,你不是病了吗?说是不见客,怎还赶过来了?”

“我不想去上衙,怕被同僚拆穿,这才不见客。”王珰语气飞快,“大哥你们来了济南我还没能招待一番……你们要去哪?不留下吗?趵突泉去看了吗?我明日请你们吃酒。”

孙知新道:“该看的也都看了,我们也该走了。”

“笑哥儿还没回来呢,他去了南边,不如等他回来了再走?”

“国公台儿庄一战,威震天下,我自也是知道的。”孙知新道,“我也该尽力去做我该做的。”

“孙先生既知道,不如留下任官吧?”

孙知新只是摆手。

王珰又看向铁豹子,道:“大哥,你呢?劝劝孙先生留下来吧?大哥你夺真定、袭沧州,立了大功,留下来一定能当大将军……”

铁豹子哈哈一笑,道:“老子以前造过反,你嫂子又是个满人,如何能留在官府当什么将军,当然是浪迹江湖更快活。”

王珰还待再言,铁豹子的大手在他肩上一拍。

“这次到山东看了,寨子里的人如今安置得不错,老子也就放心了。孙先生他们想去别处扶贫济困,他们都是文弱书生,没个能打的人在身边怎么行?”

王珰有些失望,但也不复再言。

有些事情他虽懒得去想,不代表不能理解,他知道孙知新的志向与朝廷百官、与笑哥儿都不同。

他又跑回自己的马车上,拿起一个布包,不由分说就塞进马车里,放在张嫂座位旁边。

“那这些银子你们拿着,你们以后要有什么事,尽管派人来济南找我。”

“这如何使得?”

“放心吧,我们王家有钱!”

孙知新本要推却,王珰十分坚决,最后拗不过他,只好收下。

最后,张嫂又掀帘看向王珰,淡淡道:“告诉王笑,别忘了答应我的条件。”

王珰露出两个牙洞,傻笑道:“嫂子,谢谢你救我的命。”

“闭嘴,我没救过你!”

张嫂带着脾气甩下车帘,马车缓缓向西而去……

……

“这次到山东游历,我感慨良多啊。”胡敬事缓缓道,“我们奔波两载,一事无成,国公经营山东,却能使百姓富足。难怪向维让我们一定要来看看……你说,我们是否南辕北辙了?”

“民主革新从来不是易事。”孙知新道:“我们要走的路,比国公要走的更艰难。”

“那些流民跟我们在寨子里的时候,吃不饱、穿不暖,如今到了山东却能安居乐业。我在想,是哪条道能让天下人更好?”

孙知新摇了摇头,轻声道:“国公所为,称得上鼎力革新,但整个新政的运作,皆系于一人。我做个不恰当的假设,倘若哪天国公身死,你认为山东之政是‘人亡政息’还是‘人亡政存’?”

胡敬事想了想,沉吟道:“人亡政息。”

“我也是如此认为啊,山东文武,齐王、将门、士族,也包括寒门子弟,除了夏向维等寥寥几人,奉行的依然是‘家天下’而非‘公天下’。”

孙知新道:“他们如今兴教育、废科举、打压士族、轻减徭役,看起来卓有成效。但这都是暂时的,是在天下战乱之下,国公以强权推行,莫有敢违者,是为‘专政’。专政者,必有后患。”

胡敬事道:“知新认为如何做才能更好?”

“当然是民主。”孙知新道:“自古立国之初,皆是吏治清平,为何每到后来都逐渐腐朽、分崩离析?因权力没有制衡。故而,唯有民主才是长久之道。让天下人觉醒,人人有监督之权,人人都能维持良政……”

胡敬事沉吟着,似有不同看法。

孙知新不由问道:“敬事想说什么?”

“我们在西卜坡的所为所为足够民主了。但民智未开,就算赋予民权,百姓依旧不知如何行使,那又有何用呢?我们开荒种地,因不必交税赋,百姓十分卖力,但耕种不得良法,产量高得有限。反观国公虽然专政,却能使人们……爆发出更大的生产能力。”

胡敬事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道:“我并非退缩了,只是觉得你的想法,需有百年之功方能成。”

“我也知道这是百年之事,但百年之事也该有人开始去做了。”孙知新道:“你也觉得我激进了吗?”

“不是觉得你激进,我只是心中有许多疑惑不得其解,如果能像向维那样跟着国公多学一些,应该能有所释疑吧。”

“我也想过,但国公如今已成专政者。民主与专政,岂可共容?”孙知新眼神坚定,道:“我愿做更纯粹的人。”

两人说着说着,犹豫尽去,话题也渐渐轻松起来。

“对了,济南宣传处做的报纸真是好东西,是开民智的利器……”

“是啊,这次来真是不虚此行……”

“我们去开封,那种三方势力交界之处,百姓过得最苦……”

忽然,只见官道西边,一匹快马急疾而来。

马上是个军官,似有紧急信件要传递。

胡敬事掀帘看去,自语道:“看这样子,该是又有大事,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

“发生了什么?”

王珰给好友送了行,邀了牛老二到明湖楼吃饭,一行人才回城门,正好见那信使纵马狂奔而来,他于是拿出官牌问道。

“叛贼张献忠在成都称帝了……”

这并非什么隐秘的消息,信使说了一声,继续驱马而走。

王珰只是“哦”了一声,不以为意。

“还以为是什么急事呢,原来是我管不着的事。”

牛老二道:“那你还拦着人家问。”

“嘿嘿,打听清楚也好。万一是哪出了乱子,笑哥儿没准要提前回来。”

牛老二点点头:“俺也希望国公早点回来。”

王珰心想,俺可一点都不希望。

晃晃悠悠到了明湖楼,王珰点了几道小菜,给牛老二斟了壶酒,忽然听到隔壁桌有人在小心议论着什么,他忙竖着耳朵。

“这可是暗合天机啊……”

“此话怎讲?”

“当年先帝陨落之处,你们可知在哪?便是济南城中那五龙潭。天子陨命,五龙现世,这是天下大乱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