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8章 浮世人(第2/3页)

这一天,张端还很自信,相信自己的判断。

然而,当时间一天天过去,他的自信也在一点点的消失。

徐州城似乎真的要被关明、童元纬之辈打下来了……

五天之后,张端立在内城的街道上,看着空中箭矢如雨不停洒落在城头,他嘴里喃喃道:“不可能啊……为什么?为什么国公还不击败他们?是还有什么计划吗?”

对方人多势众,要想赢,当趁早一鼓作气才是。

拖得越久,越难以寡敌众……

五天之后又是五天,张端已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难道国公真的重伤不起?裴民只是在吓我?他是真的起不来了?”

再不出手可就晚了啊国公!你到底在等什么……

再三天之后,徐州城已摇摇欲坠。

张端一脸疲惫地从城墙上送粮归来,颓然摔坐在地上。

“完了,徐州必定守不住,好你个王笑,你怕是重伤要死了吧?!我本要侍奉齐王,你又吓唬我……”

……

开封城。

一间香闺之中,冒襄披衣而起,英俊的脸带挂着一丝淡淡的寂寥之感。

榻上一名女子也翻衣起来,披起一件纱衣,走到他身后,环手搂住他的腰。

“公子。”她轻唤一声,眼中满是爱意,低眉柔声道:“奴家愿脱樊笼,择人从之。终身可托付者,唯公子一人。”

她名唤张宛玉,时年不过十七,已是开封城首屈一指的艺妓,能诗词、娴曲艺、善书画。名气或比不起秦淮名妓,造诣却也不差。

当然,若非是这般,她也难近冒襄之身。江南士林皆知,冒家公子不喜庸脂俗粉,只爱有才情的高洁美人。

此时张宛玉这一句话情深切意,冒襄听了却只是伸出手,把她的手从腰间拿开。

“我还有大事要做。”

张宛玉一愣,忙道:“奴家虽是沦落风尘,亦洁身自好,昨夜才与公子……才梳拢,唯请公子勿要嫌弃奴家。”

冒襄微微一叹,道:“我非嫌你,实有大事要做,不便赎买你。”

“教公子知晓,奴家绝非是贪冒家富贵高门。哪怕不能作公子的妾,能为侍婢,端茶倒水亦心甘情愿……”

“我说了,非是我不愿,实不能。”

冒襄偏过头看了张宛玉一眼,眼中带着些忧郁。

他相貌英俊,风度翩翩,有“东南秀影”之称,“人如好女”之名,张宛玉抬眼一看之下,又痴了几分。

“公子,求你,求你。奴家早早就仰慕公子,当年读公子之诗,‘误传柳宿来天上,一堕风尘万事违’只觉字字落在心坎里,公子乃奴家平生知己……”

冒襄淡淡道:“你既喜我的诗,当知还有一句,誓作浮萍随水去,好从燕子背人飞。”

一句话说完,他摇了摇头,整好衣裳,径直踏步向门外走去。

出了这张宛玉所住的香玉楼,却见外面停着一顶大轿,下来一个老者,留着一副美须,一看便是高官文士。

“世伯。”冒襄行礼道。

名叫邬公亮的老者抬手指了指了冒襄,笑骂道:“你啊你,还是这副样子。既来开封,不到府里住,躲在这宿妓。老夫若不是听说你昨夜一首诗力压开封文士,都不知道你来了。”

冒襄心中微微冷笑,暗道我若不宿妓,你能放心出来见我不成?

“怕打搅世伯,故而不敢相见。”

“不必在老夫面前弯弯绕绕,你来,是当复社的说客?怕我见疑,这才如此?”

“世伯误会了,小侄真是游历至此,今科落第,出来散散心。”

“还想瞒我。”邬公亮摇了摇头,叹道:“你们还是没明白啊,复社不会是郑首辅的对手……此处不是谈话的地方,随我回府再说吧。”

冒襄又是一拱手,道:“长者相邀,不敢不从。只是小侄还有友人同行,哦,乃是侯老尚书的二子侯方域,他在前面的飞絮馆。”

“朝宗既也来了,一起见见也好。你们几个,去把侯公子请来。”

邬公亮吩咐完,冒襄抬手一指不远处的茶楼,笑道:“小侄请世伯喝茶等候。”

“也好。”

邬公亮却已派人观察了冒襄两天,知道他进开封以来,每日只是寻花问柳。心中暗讥这小子作为沈保说客,却这般办事不秘,也未将其放在眼里。

然而一杯茶水落肚,邬公亮忽觉头昏眼花,视线一黑,缓缓栽倒在地……

……

开封城南,朱仙镇,岳飞庙。

“花爷姓花?”庄小运忽然向花爷问道。

花爷翻了个白眼,道:“老子若不姓花,为何要叫花爷?”

庄小运只是低下头嘿嘿一笑。

“你傻笑什么?”

“没什么。”庄小运道:“我仰慕花爷你。”

“你仰慕我啥?仰慕我姓花?”

“那也不是……”

“嘘,有人来了。”

两人迅速闭上嘴,等了一会儿,只见一辆马车飞奔而来,冒襄下了马车,四下一看,道:“人带来了,开封同知邬公亮,他是郑党之人、必知内情。”

“侯方域呢?”

“还在城内看动静。”

“把人带出来……”

几名小二打扮的汉子提着邬公亮丢下马车。

庄小运冷笑一声,一瓢水就泼在邬公亮头上。

……

“说吧,郑元化埋伏兵马在黄河附近,必要粮草,是不是你给他们送的粮,他们埋伏在哪里?”

“老夫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辟疆,让人放了世伯吧?你难道忘了世伯以前对你有多好?你不能这样对我啊……”

冒襄淡淡道:“救百姓免于黄河之祸,此大义。世伯与晚辈之交情,此小情。晚辈顾大义而抛小情,问心无愧。”

他向庄小运拱拱手,道:“你说我不尽力,现在我已把人带来了。他随你们处置。”

说着,他转身离开岳庙,自回到马车上,懒得看庄小运等人对邬公亮用刑。

不一会儿,岳庙中传来隐隐约约地哭咽声,想必是邬公亮被堵着嘴上刑。

又过了一会,突听“啊”的痛叫声,想必是邬公亮扛不住严刑愿意招供,被人解开了嘴。

冒疆想起儿时邬公亮到家中拜会祖父、教自己下棋的场景……他感到有些无趣,撇了撇嘴。

许久之后,庄小运抄录下一些东西,把纸收进怀里,离开岳庙。

路过冒疆身边,他也是撇了撇嘴,心道人家说才子多情,我怎么看他却觉得他最是无情……

当然,庄小运也懒得理会这些。

现在敌军的位置探明白了,接下来便是要带兵杀过去。一路由花爷领,另一路则由自己去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