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6章 有应对(第2/3页)

另外,好不容易重执权柄,为何又要让自己把所有朝臣都得罪光……

带着这些疑惑,徐君贲又去了户部衙门拜会温容修。

两人进了秘室,徐君贲问出心中疑惑。

温容修微微苦笑,道:“清理沈保余党、清理复社,远不是权力之争,更不是你认为的老大人想要报复谁,以老大人之心胸眼界,岂会停留在区区沈保身上?”

徐君贲道:“但如今外阻山东、内除沈保。老大人重掌朝纲,大可缓缓图之,何必要心急火燎地催科?”

“你们只知首辅大人玄谋庙算,却不知他的无奈。比如这次水淹山东,不为别的,只‘忌惮’二字。”

“忌惮?忌惮王笑?”

“徐指挥使认为这次大水能削弱王笑之势几成?”

“该能削他三成之势。”

“那又如何呢?”温容修叹道:“削他三成之势,能给江南争多久的喘息之机?一年?两年?力挽危局,不能只盼着敌人有多弱,而在自身有多强。如果江南不是这样的糜烂之局,首辅大人又如苦出此下下策?”

徐君贲依然有不解。

温容修无奈,摆了摆手,把话说得更明白些,道:“你别看江南好像一派繁华,其实像是一个重病跌倒的胖子;而山东虽贫瘠之地,却像一个朝气勃发的虎虎少年。现在这少年想要打过来了,病倒在地的胖子站不起来还击,只能伸脚绊了他一下……但绊过之后,病胖子还是打不过这虎虎少年,怎么办?”

“怎么办?”

“绊倒对方一次,难道还能盼着一个病人次次把对方绊倒?自是争取时间来治病,而治病便要问诊买药,关键在于银子。”温容修道:“天下事,说来说去还是银子的事。”

徐君贲道:“但这银子……怕是不好拿。”

他沉吟了一会,道:“温大人给我打了个比方,我也给温大人打个比方吧……这个病胖子有银子不假,但银子都吞在肚子里,要想吐出来可难。”

温容修眯了眯眼,道:“那就开膛破肚,不然老大人要你这把太平司的刀做什么用?”

“但开膛破肚,病胖子可就死了。”

温容修默然了一会,缓缓道:“自己剖,好过让别人来剖……”

……

“首辅大人要收织税,此事绝不可取。”钱谦益长长叹息一声,又转向柳如是问道:“夫人怎么看?”

柳如是略略思索之后,摇了摇头,道:“不可取。”

“江南积弊是不假,士绅富可敌国也不假,此事表明上看只是向士绅大户缴税,于国于民皆有好处。但首辅大人忽略了一点……今日向织纺大贾多收一分税,明日这些大贾便要从织工身上再把这一分损失收回来,到最后,苦的还是最下层的百姓……”

“夫人所言甚是啊。”钱谦益道,“江南积弊不是只有他郑元化知道,老夫又何尝不为之忧虑?但正是因为积弊已深,才越做越错,做得越多害民越深。”

“依妾身所见,织税只是尝试,首辅大人只怕是想要效仿虢国公在山东所为,此次还是在为商税改革铺路。”

“学王笑?”钱谦益微讶,抚须沉思了一会,道:“是啊,经夫人一说,如今看来,诸多端倪便是效仿山东的先兆,难怪要如此打压复社……”

柳如是道:“据妾身所知,山东之法有诸多条条框框,僻如有‘最低工钱’一说,似乎是雇用劳工,月奉不得低于八钱……故而加征商税,虢国公做得到,而首辅大人做不到。”

钱谦益点点头,道:“哪怕想要照搬王笑之法也是不行了啊,王笑兵权在握,万事一言而决,江南却有军镇割据。另外,风气亦是不同……”

他摇了摇头,深深叹息一声,又道:“今日我邀了几位好友,说起这催科与织税之事。夫人可知他们是如何应我的?”

“想必是有抵触?”

“抵触自是难免,他们说的是‘听说清朝入关之后,地亩钱粮,俱照我朝会计录原额,还保留士人功名。反观王笑之辈盘剥无度,倘若郑首辅重回内阁是也为了剥皮,还不如投了清朝’,又说‘礼仪之邦,礼仪之邦,如今看来,那顺治皇帝比楚朝官府更讲礼仪’……如此种种,哪怕是气话,也让人心忧啊。”

柳如是听了柳眉一蹙,似觉有些震惊,最后绣口一张,吐出两个字道:“无耻。”

“他们确实无耻,但我只怕首辅大人这样一意孤行下去,万一激起江南民变如何是好……”

钱谦益说着这些,侧目看到柳如是那动人容颜,心中忽然想到另一件事。

——算时间,那复社陈惟中也该已经被清算了吧……

……

“陈惟中?”

“是,他是延光十一年进士,三年前在绍兴推官任上时,曾平定了东阳暴乱。先帝本想迁他任职兵部,但后来他为母丁忧了……他是复社骨干,才名犹在复社四子之上,与方以智交情最好。”

王笑微微沉吟道:“也是复社才子……他来做什么的?”

“特来投效国公。”张端补充道:“这次郑党把掘黄河之事推在沈保头上,还陷害陈惟中,称他参与了谋划。”

“可堪用?”

张端觉得有些为难,大家都是少壮进士,彼此都有些交情。遥想当年,每有文会,陈惟中、方以智都是众星捧月,自己闷不吭声缩在后面……如今却一个个都要自己举荐。

——问题是方以智已经把事办砸了,现在陈惟中也来,自己该怎么说?

思来想去,张端还是道:“陈惟中之才,高下官十倍不止。”

“那就让他进来吧……”

王笑这时不并在徐州,而是在君保山的军营中。

今天是大年夜,他还在与童元纬大军对峙。

不一会儿,陈惟中走进军帐,他时年已四十岁,比起复社四公子更多了一份沉稳和沧桑。

他风尘仆仆,衣裳上破了好几个地方,似乎是一路逃难而来,但头发却梳得很整齐。

第一眼他给王笑的印象颇好。

二十多岁的侯方域、三十多岁的方以智,再有才华,欠缺磨砺也未必好用。但四十岁的陈惟中比他们显然要成熟些。

陈惟中也在打量着王笑,目光中有讶异,也有些审视。

王笑被他看着也不生气,随口道:“新年好啊。”

陈惟中一时恍然,苦笑了一下。

本想在家中安稳过年,如今遭奸党陷害,颠沛流离,还有什么好的?

“国公不放童元纬大军离开,是要取淮安?”

“是。”

“若我所料不差,国公是想俘虏童元纬大军作为人力,再取下淮安,拿徐淮税赋弥补山东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