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玉琢5

自打这一年昭昭进百仙山拿妖兽当试炼工具以来,的确很费衣服。

没办法,那些妖兽大都生有锋利的利爪和尖利的獠牙,日日和这些东西缠斗,即使有再敏捷的身手再丰富的作战技巧,也难免被划伤。

只划破衣袍还是轻的。

刚开始几月,昭昭因为经验欠缺,被划一身口子都是常有的事。

只不过长渊除了例行检查课业,大多数时间懒得管他,很难察觉这事儿而已。谁成想今日竟被抓了个现行。

昭昭拿起衣袍,到屏风后迅速换好。

那是一件面料柔软的玄色仙袍,一模就知材质金贵,虽然也是少年人的尺寸,但和他平日穿衣的尺寸相比,要略大一些。

长渊殿里自然不会随意存放普通仙童的衣袍。

那这件衣袍的主人只可能是……墨羽了。

也是,怕也只有墨羽天族太子的身份,才可能用如此昂贵的面料裁制仙袍了。

被沐浴珠这么一冲洗,后背的诫鞭伤痕又开始叫嚣起来。昭昭咬牙,看着这与自己平日穿衣风格十分不符的仙袍颜色,不着边际想,他这便宜师兄,还真是和便宜师父的品味一模一样。难过这么多年过去,便宜师父依旧四海八荒的寻药,不肯放弃任何一丝放弃墨羽的希望。

昭昭有些羡慕墨羽。

有这样一位疼爱他、将他放在心尖上的师父。

当然,昭昭也不是那么羡慕墨羽。

因为他也有过疼爱自己的师父。只不过,师父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悲欢离合是人世常态,暂时离开他了而已。

虽然现在的便宜师父不怎么喜欢他,大约也瞧不上他的出身,只是把他当做一个慰藉,替身,一个寄托思念的工具养在身边,对他而言,已经足够了。

他也没想一直赖着别人的师父。

如果有一天墨羽真的醒了,他又变得足够强大,足以自保,他也会离开这里,去寻找自己师父的。

昭昭旋即又想,他穿上墨羽的衣袍,会不会更像墨羽。待会儿便宜师父会不会一个恍惚,就心软绕过他这遭。

说起来,他还没见过墨羽究竟长什么样。

墨羽一直躺在禁殿里,而禁殿除了长渊、司药星君和偶尔来探望爱子的天君天后,是严禁其他人出入的,包括他。

“师尊。”

毕竟穿着别人的衣服,昭昭有些别扭的走到殿中。

长渊本屈膝坐在榻上翻看昭昭早上交的那叠课业,闻言抬头,就见少年穿着那件玄色仙袍,乖乖静静站在殿中,原本束成马尾的乌发被沐浴珠冲散,此刻披散着,湿哒哒贴在两颊和颈窝上。

眼尾那粒小痣沾了水汽,红得灼眼。

乍一看,的确很像。

然那双湿漉漉犹如小鹿的眼睛,终是透出不一样的“芯”。

正如手中这份课业,表面看着相似,内力风骨却完全不同的字迹。这小东西,素来是个鬼心眼多,懂得讨好人的,竟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讨他欢心。

他也深知,在毫无基础的情况下,能练成这等火候已经不容易。

所以刚收到第一份用这样笔迹写就的课业是,长渊还小小惊讶了一下。旋即冷笑,这小东西,为达目的向来可以不择手段,当初为了拜他为师,用那张小脸算计他,甚至可以不顾性命引魔物入体,如今仅是练个字,对他而言自然不算什么难事。

“师尊。”

少年又软软糯糯的唤了声,带着撒娇的意味。

长渊回过神,挑眉道:“功课本君检查过了,大体还行,不过,本君好久没试过你如今的修为了,不如趁今日,一道检查了吧。”

他长袖一拂,半空便出现一柄散发着纯白仙气的白玉镇尺。

那是一十四州专用来测试弟子仙元的玉尺。昭昭眸色微变,他想好了一百种撒娇讨饶的方法,却万没料到,长渊既没有问他为何晚归,也没有追究他为何损毁了仙袍,竟一开口就要测试他修为。

他今日因为杀了只大妖兽,仙元一跃蹦至九阶,若让长渊知道,必会心生怀疑。虽然用妖兽试炼是仙族常有的事,可入禁地却是明令禁止的。

要是让长渊知道他在禁地里炼了一年之久,便宜师父会不会直接打断他腿。

而且长渊素来不喜他靠耍手段或用捷径来修炼,每回发现他偷练符术之类的“旁门左道”,都要罚他鞭子。

玉尺携着温柔的光芒,慢慢罩至少年头顶。

不行。

不能测啊。

昭昭攥紧拳,急得不行,眼瞧那玉尺就要落下,没入他体内,去探他仙元,实在没办法了,索性两眼一闭,软软往地上倒去。

玉尺果然停滞,悬在半空。

用玉尺法测仙元,必须要是弟子仙元充沛、体力充足、身体健康的情况下,否则可能伤及弟子内府。

长渊皱眉,考量片刻,收起玉尺,问:“怎么了?”

“我……”

少年双眸发红,长睫含着水汽,可怜兮兮道:“师尊,我生病了。”

“能不能,能不能改日再测?”

长渊:“……”

又生病。

昭昭偷偷观察长渊反应,就知道自己装病装太多,成功装出了“狼来了”效应,便宜师父都已经不相信他的鬼话了。

“是真的。”

“我发烧了,头晕目眩,四肢无力,恐怕承受不住玉尺。”

“还有,还有疹子。我起了好多疹子。”

少年卷起袖口,露出雪白一截小臂。上面星星点点,全是红色小疹。

证物在前,长渊神色果然变了些。

他一直都知道这小东西身娇体贵,尤其是那身莹白如玉的肌肤,罚个诫鞭都能罚出“重伤难起”“病入膏肓”的效果。

“怎么回事?”

昭昭自然不能说是受了潮气过敏了,那样既显得娇贵太过,又缺乏严重性,于是顶着湿漉漉眼眸,委屈道:“今日上课时,不小心被符咒误伤的。”

那必然不能是自己符咒。

而是其他人的符咒了。

长渊终是起身,去探少年额上温度,果然有些滚烫。

便猜测可能是诫鞭导致,正待去查验,腰便被某个小东西紧紧抱住。

“师尊。”

“我好难受。”

少年小兽一般,用脑袋蹭了蹭他。

长渊身体略僵了僵。他是最不喜与人近身接触的,这小东西,自打入门以来,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坏规矩。他警告了无数次,都不管用。

今日亦如此。

他道了声“松手”,小东西非但不松,还抱得更紧了。

“那我今日,能不能……在师父殿里睡啊。”

小东西还得寸进尺,怯怯的提要求。

“我保证,不弄乱师父的床榻,也不胡乱摆放东西,当然,也不会打呼噜说梦话的。”

“思过殿实在太冷了,我都发烧了,如果睡在那里,会烧得更严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