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欲向谁分诉(四)(第2/4页)

可眼下却容不得她多想。

昨夜娘娘便和她说过,若是她熬住了,这一回她们便赢了。

否则便彻底前功尽弃。

因此她深吸几口气,顶着天子犹如实质般的目光再次开口。

“奴婢有罪,方才是奴婢口无遮拦了。可奴婢也是心疼昭仪娘娘,这是她第一个孩子,就这样平白没了。奴婢也觉着不会是皇后殿下动的手,可眼下证据已经在这,若不往下查,岂非叫旁人觉着此事确实和皇后有关?那两个宫娥和皇后殿下关系再亲近,也不过是宫人罢了。若是不动刑,自然什么都不会说,唯有动了刑后,若还问不出什么,才能证明皇后确实无辜,届时方能服众。”

她这话乍一听起来是诡辩,可细细一想却似乎是这么个理。

正躺着的敏昭仪看了眼天子的神情,发现对方眼底似乎有松动的情绪,于是虚弱地开口:“陛下,妾知道您为难,可……”她刚说了几个字便咳起来,身旁的宫娥忙替她顺气,缓过来后才继续道,“可眼下除了这法子,也没别的办法了。妾也相信不是皇后殿下,可空口无凭,眼下这两个璎珞是证据,若想查清楚便只能动刑……”她说着愈发放缓语气,“妾也相信,宫正局的人都有分寸的,那两个宫娥毕竟是长安殿的人,必定不会伤及性命的。虽然委屈了那两个姑娘,可到底没伤及皇后。”

敏昭仪极其聪明。

她早想到会有眼下的情况。

因此昨夜便提醒了秀鸢,若是陛下不愿下旨,便让她将话题往如何洗清皇后嫌疑上引。

说到底,陛下不愿动若月云容还是因着皇后。

可只要让陛下知道,唯有对着两人动刑,才能将皇后彻底摘出去。

如此,陛下才会下决心允了宫正局动刑。

果然,当敏昭仪说完话后,原本一直没松口的陛下指尖在膝上一下又一下地轻点着,半晌后终于开口。

“既如此,便……”

“臣妾不同意。”

皇后的声音从殿门处传来,引得众人都往那儿看去。

皇后一身素净的衣衫,就连乌发都只是微微挽起,莹白的面上更是不施粉黛,显然是匆匆而来。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美得惊人。

和旁的嫔妃卸了妆容便变得寡淡不同,身为皇后的孟霜晚盛装和素容是完全不同的美。

盛装之时,她便是六宫之中最耀眼的那朵牡丹,任何嫔妃在她跟前都要失了三分色。

而眼下素容,她便像月中姮娥,踏月而来。

同样的不施粉黛,敏昭仪则完全比不上。

唯有二人眉眼之间,瞧着似乎有些许相似。

——嘶。

这样的想法浮上心头,众嫔妃都觉着有些不对起来。

以往她们还真没发现。

眼下这么一瞧,才察觉到皇后和敏昭仪眉眼中的那些许相似。

可不待她们深思,皇后便早已越过众人,走到了天子跟前。

“你怎么来了?”天子本意是想说此事她原不必来的,可落在孟霜晚而中便又是另一番意思。

“臣妾是来瞧瞧,看看臣妾到底是如何下的手,让敏昭仪没了孩子的。”

许是因着方才听得陛下打算对自己的功宫女动刑,再加上在她并不知情的情况下若月便被带走,因此她甫一开口,便有些带刺。

丝毫不似她平常的性子。

她觉得陛下是嫌她来的多余了。

“陛下要处置臣妾的宫娥,臣妾管不了,但总也有资格过问。”

说着便看向众人。

“本宫刚来,还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有谁能告知本宫原委?”

诸嫔妃也从未见过这般尖锐的皇后,再者陛下也在场,谁敢轻易开口?

因而一时间,整个殿内安静极了。

见无人出声,孟霜晚的视线便在几人面上巡视一圈,接着停在离她最近的秦德妃身上。

“德妃这眼神,瞧似乎对本宫有怨。”

秦德妃冷哼一声,没说话。

孟霜晚并不知道素来敬重她的秦德妃为何如此,但刚才进来时,她也瞧见了那放在蝶几上的璎珞。

想来跟璎珞脱不了关系,她于是道:“德妃若有怨,说出来便是,本宫都听着。”

秦德妃本就心中憋了一肚子火,适才一直想开口,却都忍着。

眼下皇后来了她跟前,还一直为她怎么了,再加上她性子向来直来直去,她自然忍不住。

因而也不顾陛下还在,直接张口便说:“皇后殿下好算计,明着是赏赐,背地里却生怕了我们这些嫔妃有孕,送出去的东西都能掺了料,若非这回在敏昭仪这儿发现了,日后被您害的还不知多少。”

孟霜晚便道:“德妃这话本宫听不明白。”

“您当然不明白,谁又会承认自己害人?”她说着竟也不管这么多,直接越过去拿起那放在蝶几上的璎珞,“适才尚药局的人都说了,您送的这两副璎珞上都有栎苕棘。栎苕棘您应该不陌生吧?近些日子您总是无缘无故便伤了手,这药是用来止血的。听得说在行宫时,您是先伤了手,而后才叫人将这璎珞送去给敏昭仪的。栎苕棘除了止血外,还有一个忌讳,便是孕妇不能长期接触,否则轻则小产,重则日后都无法有孕。敏昭仪便是被诊断因长期接触这栎苕棘才没了孩子的。而在此之前,她日日都带着您送的这副璎珞,这点满宫嫔妃都知道!”

孟霜晚一直平静着表情听对方说,直到对方说完后,她才问了句。

“所以便认定是本宫动手害了敏昭仪的孩子?”

秦德妃正要开口,一旁的天子却直接道:“并非如此。”

他的声音有些缓和,许是因着皇后的缘故。

“不过是目前的一个证据罢了,谁也不能轻易给梓童定罪。”

他这一句话,维护的意味相当明显,以至于秦德妃又冷哼了一声。

但孟霜晚却并未因此而感到受宠若惊。

她始终记得自己的宫女被带走的事。

“照德妃的意思,本宫是因为怕你们诞下皇嗣而赐了这璎珞,若果真这璎珞有问题,三皇子又怎会平安降临?”

秦德妃被这话问得整个人一愣,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

倒是那跪在下首的秀鸢,大着胆子说了句。

“方才侍御医说了,栎苕棘唯有日日接触才会导致小产,若平日接触的少,并不会有什么影响。”

秦德妃一听这话才回过神来。

当初她得了皇后的赏赐,高兴地不得了,又因着那璎珞贵重,生怕自己不当心摔了,因而不过刚得的那几日戴着,再往后便叫人收着好好地放在库房中了。

若非前些日子她见了敏昭仪日日戴着那璎珞,觉着对方显摆,她也不会也把这璎珞拿出来。

“是了,阿昭能平安降临,是因为我没有一直戴着这璎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