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三更合一(第4/4页)

如今想来,其实男女之情她那时也并不太懂,只是一丝依赖的小情愫,大抵是从那时便有了。

她也不过一个普通姑娘,得俊雅郎君特殊相待,总是心生欢喜的。何况这人还是望京城里,各家姑娘眼中最好的那一个。

这些被雨声勾出的前尘往事一下子充满了纪初苓的脑子。有风吹进来,她微微打了个寒噤,方才因回忆而出神的眸色一下子冷淡了下来。

那人从前有过多少贴心,再回想起来就有多少讽刺。

纪初苓揉了揉手腕跟指节,隐隐觉得被针扎一般地发疼。又来了,每次想到宁方轶,被恶狼利齿啃噬过的地方就开始痛。

纪初苓抚了抚喉间,唇色都疼得发白了些。只好闭了闭眼把宁方轶从脑海之中赶走。

秋露见姑娘如此,吓了一跳,赶紧去倒了杯热茶回来。

茶气氤氲,纪初苓一双手捧着,慢慢暖和了过来

“没事,大概是因为突然下雨,着了点凉气。”纪初苓示意秋露继续替她梳整。

心思则随着杯中茶水一同轻轻晃荡。

这一回,她纪初苓也不多求别的。那人便是家世没落也好,山野莽夫也罢。她只想要一个无论发生什么事,即便是拼上性命,都愿去护着她的那么一个人。

……

杨轲到了卫国公府时,一身都快被淋透了。

那什么来着?听闻昨儿有人观天象说会有三日暴雨,还把这事传得满城皆知。

好像深怕京城里头有谁不知道他掐指算过一样。

要他说,这观的什么狗屁天象,怕不是乌鸦嘴吧!

他平日里都闲得长毛,可今日出诊来给纪郴治腿,是早些时候就已经约好了的。

侯爷又突然派人告知,让他明后两日去军营一趟。

全赶上了!

杨轲被人引着穿过游廊往青竹院去,一边为他新买的袍子而忿忿。手上不停撩着衣角,一拧就是哗啦一大把。

心情可谓差极了。

纪初苓到青竹院时,正瞧见杨大夫板着张黑漆漆的脸,被下人引着去了后院。

她好奇问道:“这是怎么了?”

纪郴瞥她一眼:“你还知道来?”

纪初苓便讪讪笑:“自然,大哥今日要治腿,阿苓怎能不来帮忙。”

纪郴伸指点了点她,终是叹口气没再说什么。

纪初苓自是了解大哥的,知道他就算想训的话一箩筐,时间一长也就过去了。而且今日杨大夫在,当着旁人大哥就更

不会说她了。

见着大哥,纪初苓方才从琳琅院带来的不快都一扫而光了。她走去蹲在纪郴身边,讨好似的帮他捶起腿来。

纪郴看着她长大,这点小心思怎么瞧不出来,他缓缓出声:“下次……”

“保证没有下回。”纪初苓道。

纪郴抓过纪初苓要捶落的拳头,搁往一旁:“下次,至少要同为兄说一声。”

阿苓大了,能耐了,他管不住她。但他不想妹妹在替他出头,他却全然不知。

她古灵精怪地想出那种法子给他出气,可他却连伤她的那两个歹贼都抓不了。虽从不明说,可他实感挫败。

纪初苓一怔,继而嘴角上翘:“好。”

这时柳素带人上了茶水,并将些药物和杨大夫的医药箱子也带了进来。

“辛苦了。”纪初苓把药箱接了过来,笑呵呵给柳素使了个眼色。帮她在大哥跟前顶那么久,应当不易。

柳素递过后行礼:“奴婢不辛苦。”

“对了,明喜他?”纪初苓想起这个小厮来。下毒之事已然了结,可仍没见着,是还关着?

柳素看纪郴一眼,回道:“明喜毒害少爷是事实,前些日子已经被少爷逐出去了。他自己也说无脸再留。不过少爷宽厚,看在他老祖母的份上,另给他在城外置了间小铺子。”

原来如此。纪初苓点点头,正说着,杨轲已简单换了身回来了。

他进来时一声电闪雷鸣,杨轲脚下正过门坎,险些一绊。

柳素忙去将门

阖上,免得雨泼进来了。

“劳烦杨大夫了。”纪初苓起身相请。

杨轲本恼着,可对上纪初苓那忧心的眼神,不知不觉就散去大半了。

他走去开始替纪郴把脉,并斜着瞟了他一眼。

纪郴的腿在这种雨天,应是极其难受的,不过却装得像个没事人似的。

真能逞。

杨轲边在心中碎碎念,边让纪初苓把针包铺开……

替纪郴的诊治花了整整一日。青竹院的下人把杨轲的衣服烤干了,可他一出门又湿了大片。

雨比早上更大,但他这一整天的功夫费下去,纪郴一段时间内是不会特别难受了。

可怎么使他痊愈,杨轲依旧想不出好的法子。纪郴这腿太难治了,要换他爹那老家伙来,估计也不成。

雨下了整三天。

随着三天后雷雨的停止,宁方轶识天象,擅乾坤之术的名声就传遍瞭望京城的大街小巷。

这次不止限于贵女勋爵的圈子,就连街边卖菜的大娘都听说了。

茶肆酒楼间亦有相传,说宁方轶不愧是鹤石先生的高徒。

鹤石先生在辞官云游之前,位极太傅,亦做过圣上帝师,他的本事之一即是观天。先生识天之术的精妙准确,说是甩去钦天监一众千里。

秋露这般提起时,纪初苓只冷淡撇了撇嘴角。

天将连下雷雨,这事不巧她也知道啊。早知她也出去宣扬一下,岂不是茶肆间谈论之人就换作她了?

纪初苓好不正经的想。

宁方轶先是特地挑了那么

个日子去万佛寺,后又出一手观天之术。显然是刻意为之。

后头大概也有她那大舅,安国公的意思。

不然如何理解,此事前前后后被传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广。所以真换作她出去宣扬,绝对激不起那么大的浪花来。

自宁方轶游学归来后,安国公府风头大盛。如此一个香饽饽,不用想也知各方尽有拉拢之意。

不过若她没记错的话,宫里头那位却一直是无甚表示的。安国公府承着各方明里暗里的讨好,却被皇帝晾了那么久,应当也是急的。

可当下有了这么一出,再依着鹤石先生的名头,皇帝再不召见都不成了。

纪初苓如此想着,难免默叹。等将自己从里头摘出去了,有些事情反倒看得清楚。那人也并不是前世她想的那般,从头到脚都是干干净净的清清君子。

“以后无事就不要再提此人了。”纪初苓同秋露道,边俯身侍弄着遭了三日摧残的花草。

秋露点头应是。她也看出来了,但凡提及这位宁表哥,姑娘就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管外头说那宁公子有多好。既然姑娘不喜欢,那她也不喜欢了。

“对了,姑娘吩咐奴婢的事,奴婢问到了一些了。李家那位爷确实是溺死在水沟里的。但有一些奇怪,溺死的那处听说是条花柳巷子。人那晚似乎也不是从酒楼出来的,而是花楼。”秋露说着声音越来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