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姨妈(第2/3页)

辛思劳也是这样的男人,甚至因为他的经历,他比大部分人还更希望作出一番事业,好治愈他埋藏在心底的痛苦和自卑:他真的不行吗?他真的败光了父亲留下的家业吗?他真的是一个母亲妻子失望的男人吗?

不,不是的!

他想证明自己是可以的!

因此,他将希望寄托在现在犹如ATM化身的儿子身上。

谁曾想,儿子竟然冷冰冰地来了一句“你不是这块料”!

这可是比腊月里的雪花还使人寒心呐!

辛思劳被戳中痛处,恼羞成怒,那张“温柔慈父”的面具瞬间崩裂,语气也变得恶狠狠的:“你这小娃娃又知道什么?从前你老子当家的时候,你不是吃香的喝辣的?花的不就是老子做老板挣的钱吗?现在稍微得意了一点,就给脸色瞧了不是?”

辛思劳的话音极大,嚷得辛桃馥耳朵都疼了,宿醉的他更是脑子嗡嗡一阵头疼。

他也不想理论,只冷笑一声,将手机挂了。

挂了电话之后,屋内寂静无声,唯有一股恼意从辛桃馥胸口浸出。

他一阵生气,带怒把手机一摔,当是出气了。

却在这时候,听得门边传来一把声音:“谁惹了你,你就摔谁去。手机何辜!”

辛桃馥抬起头,但见殷先生手里捧一个浅金色的纯钛双层杯,笑盈盈地走了过来。辛桃馥见殷先生在,吃了一惊:“先生怎么……”

“听说你昨晚喝醉了。”殷先生把杯子递给辛桃馥,“先喝了这个解酒茶吧,免得宿醉难受。”

辛桃馥接过纯钛杯喝了一口,茶里掺了蜂蜜,喝起来甜丝丝的,倒是可口。

殷先生如同一个温柔的长辈,替小辈做好了解酒茶,帮他把扔地上的手机捡回来,好好放回床头柜上,又朝他微笑,仿佛在看着一个不懂事又受尽疼爱的孩子。

辛桃馥脸上讪讪的,只说:“我昨天就多喝了两杯,不是什么大事。是谁那么闲,还跟先生通报?烦了先生一大早过来,我也不安啊。”

殷先生笑道:“无事,我本来就起得早。”

辛桃馥饮了半杯茶,低头看着放在柜子上的手机,也不知该说什么。

殷先生倒问他:“倒是少爷,怎么一大早生那么大的气?”

辛桃馥“唉”了一声,也不隐瞒,只说:“不就是我那不省心的亲爹么!”他故意用揶揄玩笑的口吻去冲淡心里的愤怒和忧伤。

先生笑了:“什么亲爹?不是游戏充值送的爹吗?”

辛桃馥想起自己确实这么形容过,但从先生嘴里听来到底别扭些,心下讪讪的,又苦笑道:“先生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充值亲爹的行为很傻?”

殷先生眼神微凝,沉沉道:“不傻。”

辛桃馥笑笑:“先生哄我吧?”

“不哄你。”先生道,“如果我能充,我也充。”语气认真。

辛桃馥愣了愣,只看着殷先生漆黑的双目。

他不由得疑惑起来,殷先生和他的父亲,又是怎样的一种父子关系呢?

他想到从司延夏那儿得来的关于先生的资料:他原意是想通过这些资料进一步了解先生,却又不免得因为扑朔迷离的陈年旧事而越发似走入一团迷雾。

辛桃馥的惘然尽写脸上,殷先生却只以为他为了父亲的事情而迷惘。

殷先生便握着他的手,道:“你要一个人顺你的心意、听你的话,不能一味地给他甜头,那样子,你就是个冤大头。总要在适当时候给他两棒子,叫他明白谁是话事的。”

辛桃馥听得福至心灵,立即明白过来了:是他把“氪金爸爸”给纵坏了,养大了他的胃口,使他把自己当ATM、冤大头了。

然而,当殷先生亲口与他说这话时,辛桃馥又免不得多心地“推人及己”:殷先生对我会不会也这样呢?他不会一味地给我甜头,总会在适当的时候给我两棒子,叫我好好认清自己的身份?

想到这个,辛桃馥便身上发寒,不由得紧了紧放在身上的被子。

殷先生以为他冷了,便替他掖了掖被角,一边问他想吃什么早餐。

辛桃馥却垂着头,半晌没言语。

殷先生以为他为了父亲的事情心情低落,便细细劝他两句。

辛桃馥见殷先生似乎颇为自己的事而触动,不觉大起胆子来问道:“先生和父亲的关系怎么样呢?”

殷先生顿了一瞬。

辛桃馥的心也停了一拍,唯恐这次试探会使自己落难。

不想,殷先生却是淡然:“不熟。”

辛桃馥一怔:“不熟?”

殷先生似乎确实被辛桃馥触动心事了,便愿意多说几句:“我不是在本宅长大的,是在紫藤雅苑这里,由……”他似乎有点犹豫如何称呼湘夫人。但他也就是犹豫了一秒,便继续说:“由我的姨母养大。”

辛桃馥心里立即有了一番斟酌:在先生的心里,湘夫人是他的姨母。

这还是挺耐人寻味的。

湘夫人对殷先生而言,可能是一个身份极为复杂的人吧?她既是殷先生生母的妹妹,还是殷先生父亲的情妇,同时又可以算得上是殷先生的“养母”……

而最后,先生选择在辛桃馥面前用“姨母”来称呼她,这是为什么呢?

殷先生道:“我父亲住在本家,我随姨母住在雅苑。等我长大些,去了寄宿学院,见的机会就更少了。”

辛桃馥道:“你既然和他不熟,怎么刚刚还跟我说,愿意充值一个爸爸?”

殷先生闻言一笑,说:“充值又不费事儿,钱我多得是,何乐而不为?”

辛桃馥竟是无言以对,顿了顿,才说:“可是,你怎么不住本家,却住姨母家呢?”

殷先生又淡淡道:“先母怀我的时候,未足月就难产而亡。先父找人来算过了,说我八字克亲。便不让我住在本家。”

“还有这样的事情……”辛桃馥倒是挺讶异,因为他未曾从司延夏给的资料里看到这件事。难道是司延夏疏忽了或是故意瞒着?又或者是殷先生撒谎?

殷先生道:“你信这个?”

辛桃馥笑着摇头:“我不信啊。只是没想到你们家那么多人信这个,居然舍得让你一个小孩儿住外头。”

殷先生也笑了,道:“主要是先父信,先父信了,大家也就信了。”

辛桃馥却问:“你姨母倒是不信这个?”

殷先生闻言,眉峰一压,淡淡道:“她从不信这些。”

辛桃馥似想细品这句话,却见殷先生又淡淡说了几句,便打住话头,没有往下深谈。

辛桃馥倒是听出来了,殷先生在言语里隐瞒了姨母是父亲情妇的事情。按殷先生这样“春秋笔法”的描述,如果辛桃馥不知道内情,只会以为殷先生一出生就丧母,本宅有人算出什么殷先生八字克亲,所以殷先生并无住在本宅,只随姨母一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