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一点暖

殷叔夜发来的两句话:

可能因为今天的风向风力都很合适,我在浅金洲高尔夫球场一杆进洞。可惜你不在。

辛桃馥看了这条信息,便将手机屏幕摁熄,并没有回复的打算。

黎度云打量了一下辛桃馥的神色,才说:“是重要的信息吗?需要回个电话吗?”

“不,不重要。”辛桃馥摇头,“为什么这么问?”

黎度云答:“我没有窥视的意思,只是余光瞥到,手机上就两行字,你反复看了好几遍。”

“没有吧。”辛桃馥将手机塞回兜里,“我有点儿累了,那个……客房在哪?”

黎度云带辛桃馥进了客房。

进了卧室后,辛桃馥觉得还挺意外的,客卧看起来和客厅的风格不太一样,并非那种纯然的极简风,倒是有了几分温馨感,风格上倒有点儿像辛桃馥以前在和平州的房子。

房间是套房,不但有卫浴还有minibar,加上那整理得一丝不苟的床铺,看起来还有点儿酒店的感觉。

辛桃馥把行李放好,去洗了个澡,随即把自己扔在床上,这床褥也是软硬适中,正好是辛桃馥喜欢的程度。一切刚刚好,他把灯一关就睡了过去。

大半夜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

辛桃馥迷迷糊糊地抓起电话,眼睛也没有睁开,应了一声:“你好?”

那边传来了呼吸的声音,像是有晚风隔着电波传来。

辛桃馥忽而想到了什么,睁开眼,拿开手机看,来电显示是“殷叔夜”。

辛桃馥心里一阵乱七八糟的情绪,但还是起床气居多,便语气不善地说:“你不是吧?大半夜给我无声电话,我可以告你骚扰。”

“对不起。”殷叔夜的声音还是旧日那样,被电波又添一层沙哑,显得更具质感,因这声音太好听,辛桃馥还有些生不起气来了。殷叔夜顿了顿,才说:“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打错了。”

语气里透着一股尴尬。

要说,能让殷叔夜尴尬也是挺难得的一件事。

“……”辛桃馥也默了半秒钟,大约是余气未消,便带着几分冷诮,说,“你猜我信不信?”

殷叔夜说:“我猜你信。”

辛桃馥:……妈的,还真叫这个死男人猜中了。

辛桃馥还真的信了。

如果殷叔夜真要给自己打电话搞这种无聊情节,之前大把机会,也不会拖到现在才干这个。按着他对殷叔夜的了解,殷叔夜也是断断干不出这种事来的。

不然你看他发条信息都那么含蓄得叫人蛋疼!哪能大半夜打无声电话呢?

这可不是殷叔夜的风格。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殷叔夜真的打错了。

因为打错了,所以接通的时候,听到辛桃馥的声音,殷叔夜自己也吃了一惊,才会没说话,只有骤然加重的呼吸声。

“你是真打错了?”辛桃馥问。

殷叔夜说:“真打错了。”

这语气还是半尴不尬的。

辛桃馥开始想象电话那头殷叔夜的表情,但殷叔夜尴尬的样子真的太难描画了。辛桃馥自己在这儿费劲儿想半天也想不出来,反而把自己给逗乐了,“噗”的一声笑出来:“这也能打错啊?”

殷叔夜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输入了你的号。”

辛桃馥听到“输入”二字,心里一沉:啊,所以殷叔夜是把我的号码给记下来了?

殷叔夜又道:“可能是因为想你了。”

辛桃馥的心突了一下,嘴上却哼道:“你知道我不吃这一套。”

“我就是说说我自己的想法,没让你吃什么的意思。”殷叔夜答。

这通电话一搅,辛桃馥睡意全无。

他仰躺在床上,一手摁开了床头的台灯,看着一束光打向天花板,投出长长的灯影来。像他从前在紫藤雅苑里等待殷叔夜的无数个夜晚。

许是夜晚容易惹人多思,辛桃馥的心绪渐渐轻盈,随风不知飞去哪里。

殷叔夜也许是无话可说却又不愿主动结束通话,便说:“可能因为今天的风向风力都很合适,我在浅金洲高尔夫球场一杆进洞。可惜你不在。”

辛桃馥听着这话,挑了挑眉毛:“这不是你今天发过给我了吗?”

“是的。”殷叔夜说,“怕你没看见。”

“我看见了。”辛桃馥顿了顿,说,“你倒是记性不错,还能把信息一字不差地背出来。”

殷叔夜原想回答:你的记性也不错,还能知道我把信息一字不差地背出来了。

但这机灵话到了嘴边,又被殷叔夜噎了回去。

他现在竟怕开罪辛桃馥,怕这一言不合,辛桃馥便断然挂了电话。

这种字字句句都要斟酌着讨好一个人的感觉,对于殷叔夜而言陌生又难以想象。但若对方是辛桃馥,好像又变得可以接受,又理所当然。

殷叔夜便缓缓说:“因为斟酌着修改了好几回,所以印象深刻。”

辛桃馥原想回他:那你一年前那句“恭喜”是不是也斟酌着修改了好几回呀?

可是,话到嘴边,又被辛桃馥噎了回去。

辛桃馥觉得自己要是提起这件事,就显得自己好像很在意殷叔夜发来的信息似的。

辛桃馥便道:“竟然是修改许多回的?看来先生的文案水平堪忧。”

“确实。”殷叔夜道,“我原本要写的乱七八糟,删删减减,不成样子。”

辛桃馥说:“你这条信息我看着也是没头没尾的。我对高尔夫球没什么兴趣。”

殷叔夜道:“是,我想也是。”

辛桃馥又静下去了,看着天花板微动的灯影,忽觉意兴阑珊,准备把电话挂掉。

那边殷叔夜却好像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匆忙开口说:“我原本想说的不过三个字。”

“什么?”辛桃馥下意识地问。

殷叔夜说:“想见你。”

辛桃馥突然觉得好笑,只道:“可我不想。”

这话说出口,犹如利刃出鞘,必有损伤。辛桃馥竟觉得无比痛快,甚至想跳到殷叔夜面前,看看殷叔夜的表情。

辛桃馥未想到殷叔夜是如此矫情做作的一个人,犹如王家卫附体,一段话又说风又说球场又说高尔夫其实就是说什么想见你,这种文字,辛桃馥在中学二年级的时候听见还能感动感动,现在只想叫他三十岁的男人把酸文收一收罢。

辛桃馥觉得自己那一句“可我不想”,就挺利落挺男人的。

殷叔夜可能也被刺了一刺,便沉默了一秒。

辛桃馥坐起神来,正想挂电话,却听见对面再次传来殷叔夜的声音:“那就先不见吧。好好休息。晚安。”

这话绵柔如酒,一时叫辛桃馥的利刃归鞘。

辛桃馥刚刚兴起的那点子破坏欲也消了,便道:“那你也赶紧打你那个要打的电话吧,别耽误事。”说完,辛桃馥就把电话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