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不要看说过什么,要看做过什么……

听了虞若卿的话, 韩浅陷入沉默。

过了半响,他说,“这很难, 苏秀婉一直病重体虚, 在苏家静养,我们几乎没机会能见到她。”

“反正, 不论如何,我们都应该去一趟苏家。”虞若卿说, “前提是……”

前提是, 苏景泽会配合他们。

二人的目光落在了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人,他们不由得叹息一声。

过了一会儿,苍寒凌和陆元州也回来了。

“师姐, 苏师兄怎么样了?”陆元州关心地问。

虞若卿摇了摇头。

“刚刚才烧退,估计受了些刺激。”

陆元州和苍寒凌都在床榻边坐下, 屋中的氛围有点沉默。

所有人都能感同身受地理解苏景泽的痛苦。

还有什么是比得知自己的亲生父亲想杀了自己更痛苦的呢?

“我不理解。”苍寒凌蹙眉道, “虎毒不食子,他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做?”

哪怕是他这个在鲛人族眼里极其排斥的混血, 也从来没有鲛人想过杀了他, 更何况——那可是苏景泽的亲生父亲啊。

其实虞若卿也想不明白这点, 哪怕她在系统的告知下得知了苏兴朝有可能的心理动态,但是仍然不理解。

倒是陆元州轻轻地叹了口气。

“师兄,你们都不在人界长大,不懂得有些凡人的想法。”他说,“有些凡间男人将自己的姓氏看得比命还要重要, 觉得姓氏延续不下去,就是断根了。”

相比于人界,修仙界并不重视姓氏, 修士活了几百上千年,谁还在意那些东西呢?就算是有了孩子,也是随意取姓,有的修士甚至不给孩子取姓,只单唤ta的名,就像是清文长老的名字一样,没人知道他姓什么。

修仙世家长久以来在修仙界被排到仙宗之后,曾经就是因为他们割舍不下凡人的□□,所以才被正道修仙所不耻。

如今世家能有分庭抗争的地位,是这千年来他们不断努力、甚至故意让自己家族的好苗子切断家族羁绊,好好修炼的结果。

真是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能冲破修仙界的下限,做出这档子事来。

陆元州这样解释,苍寒凌更为不解了。

他不敢相信地说,“为了一个姓,他竟然就能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动手?而且如果他真的这样介意,又何必与世家联姻呢?”

陆元州欲言又止,最后他苦笑着说,“师兄,有些小人就是这样,唯利是图,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众人有些沉默,陆元州却说,“我现在倒是觉得,或许苏师兄的母亲,另有苦衷。”

陆元州的话与虞若卿的猜测不谋而合,她抬头看向青年。

“如果李兴朝为了姓氏,能做出谋害亲生骨肉的事情来,又给自己的私生子起李苏越这样的名字,或许他对苏家的怨愤更深。”陆元州沉声说,“他既然对师兄动了杀心,难道就不会对苏师兄的母亲起心思吗?”

他的话让苍寒凌再一次陷入沉默,看起来未来的黑化大反派,如今第一次体会到人和人之间的复杂。

“你是说……苏家主忽然那么关照李苏越,又与自己儿子决裂,其实是在保护自己,也在保护苏景泽?”苍寒凌喃喃道,“这……似乎说得通?”

众人的背后,床上的呼吸声逐渐变重。

其实大家早就感受到苏景泽似乎醒过来了,可有些事情,他们很难直面告诉他,只能用这样聊天的侧面方式,让苏景泽自己听到耳里。

果然,苏景泽咳嗽起来,离他最近的陆元州顿时撑起苏景泽的肩膀,让他缓缓靠在床头。

“不,不可能……”苏景泽咳嗽着,他有些痛苦地说,“不可能,我……”

虞若卿知道,这些年的每一天,恐怕苏景泽都活在被母亲抛弃的阴影里,或许他已经习惯了怨恨苏秀婉。如今要告诉他,或许整个事情有另外一种发展,对他而言又是多一层的折磨。

可是……虞若卿将这件事情想了许多遍,仍然觉得这才是最正确的答案。

李兴朝是这么一个货色,如今杀子,曾经在外面包外室。他不可能给苏景泽多少真正的父爱,恐怕偶尔出现,也只是表面作秀。

如果苏秀婉不爱苏景泽,没有好好地培养他,那他不会成为现在这样温和有礼的人。

她的改变是从苏景泽想要来玄霜仙宗开始的,与此同时‘接纳’了被带回家的李苏越。后来更是在苏景泽出事重伤、门派与苏家商讨的时候选择决裂。

或者,疏远儿子是苏秀婉想要保护他的无奈之举。

“你觉得呢?”虞若卿问系统。

“这个逻辑是最通顺的,也是概率最大的一个。”系统说,“但仍然不排除苏秀婉被人夺魄或者真心与苏景泽决裂等可能性。”

看着苏景泽痛苦的样子,师兄弟几人都有些无措。

虞若卿在床边坐下,她抬起头。

“你们先出去吧。”她说,“我和他单独聊聊。”

陆元州、韩浅和苍寒凌三人离开了木屋,临走时,三人的目光都有些担心。

苏景泽靠在床头,他一直不住地轻咳着,但很明显,仍然在努力地压抑自己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虞若卿说,“他们都离开山谷了,这里就我们二人。”

苏景泽如今已经极其信任她,听到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的胸膛的起伏才逐渐急促起来。

他不停地咳嗽,几乎又要咳出血来,无神的眼眸也氤氲着泪光。

苏景泽的消瘦而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地抓住虞若卿的衣袖,像是想寻得什么力量一样,虞若卿直接抓过他的手掌,让他攥住自己。

父亲想杀自己,恨了那么多年的母亲却又或许有苦衷,虞若卿知道苏景泽如今无依无靠,所以才更需要有人在他旁边。

“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苏景泽急促地说,他灰色的瞳孔无力地忘着半空,清泪顺着眼角滑下。

“越是这样的时候,你越要冷静。”虞若卿沉声说,“你的母亲只是有可能是为了你好,但也可能是我们想错了……我不希望你失望。”

“她不是为我好的,是你们想多了,我亲耳听着她放弃我……”苏景泽几乎听不见虞若卿的话。

他一直在否定这个新的可能,对他而言,十二年过去了,他每天都活在这样的阴影与恨意中,若一切都是假的,那他这些年岂不是像是个笑话?

相比于相信苏秀婉没有抛弃他,而是为了保护他,继续恨下去似乎更容易一些。

虞若卿也意识到苏景泽的逃避心态,他已经在崩溃边缘,一件件事情压得他喘不过气,他似乎随时都可能跌入悬崖。

“苏景泽!”虞若卿抬高声音,她尽力拉回苏景泽的注意力。她伸手扳住苏景泽的肩膀,沉声道,“不要想她是怎么说的,而是要想她是怎么做的!”